殿内寂寂。
姜檀还在沉默。
“三殿下,时不我与。我的耐性有限,而郢主陛下……”楚卿说着,看了看床上,“他的时间有限。”
姜檀冷冷看她:“你想要怎样?”
“很简单,请三殿下送我们出关。”
“你们?你与佚王?”
“还有卫军。”
姜檀不由一挑眉。
“我猜,三殿下已收复了失关。”楚卿看着他,淡淡道,“三殿下是明人,懂得棋子多的好处。所以,即使胜了卫军,也不会将之杀绝。三殿下,我说得可对?”
“姑娘也是明人。”
“我与佚王,以及边关的卫军,一众庸人换一位天子,如此合适的买卖,三殿下想必不会作难。”
这买卖的确合适。但非对他合适,而是对她合适。
姜檀暗暗咬牙。
佚王与这个少女,两人都是祸患。纵虎归山,后患无穷。一旦今日放去,不知他日会引来什么麻烦。
不该放!不能放!
可是……
他又看看床上。皇兄躺在那里,生死一线。难道为怕后患,要用皇兄的命换?绝不行!即使天大的后患,也有应对之计,但皇兄若不在了,他将一无所有。
“三殿下?”
“……好。”他终于开口,一字字说,“我答应你,但如果你背约,又或我皇兄有失,我一定不放过你。”
“殿下言重了。”她笑笑,语气轻嘲,“立约下套此等事儿,我怎敢用于三殿下,这岂非班门弄斧么?”
姜檀一哂:“姑娘何必自谦。”
殿外,夜色正浓。
姜檀走在前面,身后,孙太医亦步亦趋。两个一路沉默,直到出了宫门,姜檀才开口:“半夜出城,你不怕惹人疑心?”
“别人的疑心,殿下自会化解。对么?”
“我一路仓促赶来,只有一匹坐骑。”
“我有马车。”
准备还真周到。姜檀哼了声,还没等说话,转角忽走出个人,是迦陵。
“喂!里面怎么样?”迦陵问。
这个混蛋姜檀!不要命一般地赶路,几乎将她甩开。哼,他就是想甩开她吧?没那么容易!鬼方氏的大计划,岂容一个小子破坏?!
“没事。”姜檀不看她,连停也没停。
“你又去哪儿?”迦陵追上问。
混帐小子,敢给她脸色?!为了一个快死的人,往死里赶路不说,如今才来一会儿,就又跑出去,还跟着个老头子,他这是干什么?
姜檀不理她。
一旁,那个老头子回答了:“陛下龙体违和。三殿下说,王府中有珍药,老臣随殿下去取。”
“你是太医?”
“是,是。”老头子看着她,讨好地问,“姑娘是三殿下的……朋友?”
朋友?
这词儿用得不错。迦陵一笑:“是啊。”
“三殿下来得匆忙,不曾备车。老臣备有马车,姑娘是否……同去?”老头子问,语气更讨好了。
“好。”
“你不能去。”姜檀忽开口。
迦陵一怔,挑眉问:“我不能去?三殿下,那我该去哪儿?”
“你在这里等。”
在皇宫外等?干等?
除非她疯了!还是他疯了?!迦陵气得咬牙,冷笑:“三殿下,我一人留在这里,你放心么?”
姜檀不由一顿。
他几乎忘了,之前她也曾扬言,要对皇兄下手。这真是……前门拒狼,后门引虎!一个不慎,只会伤及皇兄。但如果她也去,局面岂不更复杂?
他寻思间,不觉放缓了脚步。
“三殿下,何苦阻拦?”孙太医开口了,劝道,“老臣的马车不小,坐得下。 [同去,也一样坐得下。”
片刻的安静。
三人之间,暗潮汹涌。两个心知肚明,一个蒙在鼓中。
姜檀忽然一笑:“随你们。”
马车在前面。
赶车的是个少年,见他们来了,忙跳下车施礼。
“三殿下请。”孙太医说。
姜檀先上了车。
后面,迦陵也正上去。她一只脚已踏上车,不料,一旁的孙太医十分殷勤,伸手去扶:“姑娘当心。”
一只老手伸过来。
迦陵不由厌恶,一挥手,挡开那只手。
一只老手,一只嫩手,两只手交错的刹那,老手忽出手如电,转瞬间,已拂过数个大穴。迦陵只觉一麻,手腕已僵住,还不及反应,身子也僵住了。
扑通!
她跌入车内,人事不省。
车内,姜檀一哂。
好快的下手!
“失礼了。”楚卿也上了车,对他说。她点倒迦陵,却向他示歉。
“无妨。”姜檀笑笑,满不在乎,“任由姑娘处置,我没意见。”
“三殿下,你倒很大方。”楚卿也笑了,眨眼道,“看来,三殿下在背叛盟友上,一向很大方。”
“盟友?”
“难道不是?”她看了下迦陵,说,“这姑娘对三殿下,全不讲究礼节,想必是鬼方氏人。而鬼方氏一族,岂非殿下的盟友?”
“是盟友,但是曾经的盟友。”姜檀看着她,似笑非笑,“而如今,我似乎又与姑娘是盟友了。”
他轻描淡写,对自己的反复无常,根本毫不在意。
楚卿不由一哂。
这个人,看似朝秦暮楚,全无立场可言。但正因如此,他才总立于不败之地,不论发生什么变化,他都可以应对自如。
这正是最利己的立场。
如此的一个人,才是最可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