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静持续了三天。
三天中,没有任何收获。
张博雅没动静,暗部也没动静。宫外布下的探子,同样没有动静。似乎一切正常,什么也没发生。
文翰殿。
楚煜心中很烦。
事情不太顺利,比他想的还不顺。这种预料外的平静,说明了什么?皇姐是没来,还是已觉察?
没来由的,他倾向后者。
郑长钦侍立一侧,小心问:“陛下,是否继续等?”
陛下本想以静制动,但现在对方不动,局面一时僵住。如果端阳没来,那倒还好说。如果她真来了,又毫无行动,说明在以静制静。
这样一来,陛下反成被动。
形势并不乐观。
楚煜没回答,忽然问:“这几天,博雅在做什么?”
“在校书。日夜于萃文馆中,深居不出。”郑长钦说着,蹙起眉,“我曾又去看他,探查情况。但他一如往常,不再说别的了。那天他说的话,再也没提过,就像从没说过。”
这又是奇怪。
以那个书呆的性子,不该这么平静。
他古板认真,又十分念旧。一旦得知真相,反应必然不小。弑君篡位,这事在他看来,绝对不可饶恕。
何况,陛下还要杀端阳。
他知道了这些,仍这么坐得住?那么,只有两个可能。
一个是他并不知情。那天说的话,不过头脑发热,其实没别的原因。但是,这个似乎不太可能。
一个是他已经知情。那天说的话,全因一时激愤,脱口之后已生悔。于是,这个似乎很有可能。
楚煜笑了。
“博雅校书辛苦,我很该见见他。”楚煜说。
“陛下圣明。”郑长钦也笑了。
这样下去不是法儿。
如想打破僵持,必先找一个缺口。破了其中一环,其他就好办了。宫外、暗部、博雅,这三个环节中,最好破的一个,当然是张博雅。
正该先试探他。
萃文馆中,藏书浩如烟海。目光所及处,满满都是书。一个人长久泡在这里,真正像个书虫。
张博雅喜欢这样。
因为他觉得,这可以使内心宁静。至少,以前可以。但是现在,他无法宁静。
他有太多心事。
校书的时候,他经常会走神,莫名就发起呆,很久回不过神。此刻,他又在发呆,内侍忽然来了。
“张学士,陛下传召。”内侍说。
他不由一惊。
陛下召他做什么?以前,陛下很少召他。如今这个当口,忽然来了传召,会不会……他忍不住乱想。
“张学士,快走吧。”内侍在催他。
“好。”
他跟着内侍,一路上揣测。
如果他已暴露,陛下早动手了,不会正常传召。如果他没暴露,这个当口传召,不免又太巧合。
可见,陛下是在怀疑。
因为还没查实,不好轻率动手。但又心存疑忌,不甘轻易放过。所以才传召他,正为试探一下,从而印证怀疑。
这是生死考验。
他能否平安度过,全看这一次应对。
应对好了,可以保住性命,化解陛下怀疑;应对不好,顷刻刀剑加身,非但他有危险,端阳也有危险。
他的手心在出汗。
陛下怎会起疑?因为……他这几日外出?抑或……暗记被人发现?不管是哪一样,皆因他不谨慎!
他恨死自己。
即使此刻再自责,也已于事无补。他深吸气,尽力静下心。如今事到临头,自己不能先乱。以不变应万变,才好与人周旋。
内侍引着他,走入御苑。
陛下竟没在大殿。
御苑内,桃花成片初吐蕊,迎了春风摇曳,宛如豆蔻少女。桃花纷繁,万点簇拥之中,一座小亭玲珑。 [
楚煜正闲坐赏花。
“叩见陛下。”张博雅在亭外行礼。
“博雅不必多礼,过来坐。”陛下对他招手。
“谢陛下。”他依言过去。
亭内没别人,亭外也没有。连刚才那个内侍,也已退出很远。陛下微笑着,悠然而坐,似乎心情很好。
这个气氛十分轻松。
张博雅坐下,恭敬问:“陛下召臣前来,不知有何圣谕?”
陛下笑了。
“博雅,你自幼入宫伴读,与我一起长大。”陛下看着他,笑道,“此时又没外人,你不必拘谨。”
“陛下厚爱。”他并没放松,仍很恭敬,“陛下登临九五,贵为天子。彼时之旧事,如今已不同。纲常乃大伦,君为君,臣为臣,礼法不可无。”
“你还是那么古板。”
“是。”
“你舒心就好。”陛下一笑,悠悠说,“难得今日有闲,所以召你过来。一则为了赏花,二则只想知道,《陈史纪年》进度如何。”
要问修史一事?
“回陛下,正式编纂之前,尚欠一些功夫。”他想了想,回道,“今存的各家史料,记载多有出入,单是校书一事,就已十分费时。所以有些延迟,万望陛下恕罪。”
“这个不必谢罪。”陛下摆手,叹道,“你如此严谨,我才更放心。”
“谢陛下。”
“常言说,史笔如刀。”陛下看着他,忽然问,“博雅,你一向温厚,史册由你执笔,可会同样如刀?”
“会。”他说。
陛下笑了:“你这么确定?”
“臣十分确定。”他躬身,正色道,“昔年春秋时,齐国崔杼弑君。齐太史书曰,崔杼弑庄公。崔杼杀之。其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