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栅又粗又牢,看来坚不可摧。
宇文初看一下栅条,向外面道:“来人!”
管家奔进来。
“公子什么吩咐?”管家恭敬问。
学士已叮咛过,不可失礼。何况对这个人,他总觉囚错了。
“我有些口渴。”那位公子说。
“实在失礼!小人这去沏茶,请公子稍待。”管家又奔出去。
唉,看人家这位公子,脾气好到没说的!莫名被囚住,也不见暴躁,仍旧好言相对。自己太内疚了!
管家满心内疚,沏来一杯好茶。
“公子慢用。”他将茶递入铁栅。
“多谢。”
“公子客气。”
这次的茶变了,不是什么贡茶,只是上等龙井。
公子喝了一口,不由大赞:“好茶!”于是又喝一口,一口接一口,飞快喝下大半。
啪啦!
突然之间一声。茶杯已落地,公子也倒地。
管家吓一跳。
“公子怎么了?”管家急问。
公子不回答。
他已经说不出话。
整个人趴在地上,不停扯衣领,呼吸急促。似乎在他咽喉上,有一双无形的手,正死死扼住他。
管家吓坏了。
“……毒……”公子嘶声说。
毒?
怎么会有毒?!管家太震惊。
上一杯才有毒,这一杯没有啊!这杯是新换的,他亲自沏的茶,怎么还会有毒?
莫非一时大意,其实拿错了?!
这下真作死!
管家慌忙打开锁,冲入铁栅内,扶起地上的人:“公子!你没……”
话断了。
地上的人起来了,管家却倒下了。他还不知怎么回事,就已倒在地上,人事不省。
宇文初已站起。
铁栅外无人,他飞身掠出,出了小厅,出了院墙,离开郑府。他风一样飞掠,因为他太心急。
自己脱身了,可是楚卿呢?
她现在怎样?
楚卿还在大殿的地上。姜檀还在她身边,手中有一把小刀。
一把小银刀。
银刀在不停打转,小巧闪亮,像一条灵活小鱼,在他手指间游动。
从刚才到现在,小刀越转越快,楚卿明白,姜檀已失去耐心。
“我一向讨厌对峙。”姜檀说。
“我理解。”楚卿说。
“有时对峙的消耗,甚至大于对抗。”他又说。
“不错。”她同意。
“所以在对峙中找对策,必须一击制胜。”他总结。
“三殿下还没对我动手,就在找一击制胜的对策?”她问。
“是的。”
“找到了么?”她又问。
“公主殿下希望我找到么?”他反问。
她笑了:“我也会好奇。”
他也笑了:“我会满足你的好奇。”
“愿闻三殿下的对策。”她认真说。
“关于这个对策,刚才我想了很多,但都不太适用。”他看着她,也很认真,“公主执掌暗部,想必曾有训练。比如,怎么对抗审问。”
“的确。”
“所以审问估计没用。”
“是没用。”
“我又想到威胁。可惜威胁一途,旨在掐住要害。然后我才发现,弄不清公主的要害。亲人算么?可我觉得,若威胁杀了陈主,公主不会紧张。”
“我会很高兴。”
“所以亲人不行。于是我在想,亲人不行,也许朋友行。”
“我没有朋友。”
“佚王不是?”
她一怔,随即失笑:“三殿下,你的情报失准。佚王是我朋友?你眼花了吧!楚煜能有今日,他是始作俑者!他于我仇深似海!如果你杀他,我也会高兴,仅次于杀楚煜。”
“是么?”
“是!”
“可我不这么认为。”姜檀摇头。
啊?
她不由错愕。他不这么认为?这是什么意思?!
“你不信?”她看着他,冷冷说,“你若不相信,大可问佚王。问他害死我父兄,到底是不是真的。”
“这个我相信。”姜檀笑了,悠悠道,“我相信他做过这些。但我也相信,即使如此,他仍算你的朋友。”
什么?!
她好气又好笑。他相信他们有仇,也信他们是朋友。这叫什么道理?他有病么!
“三殿下,你不觉这话矛盾?”她一哂。
“确实很矛盾。可那又如何?在很多时候,人本身就矛盾。比如我,明知皇兄会难过,我还是杀了姜杞,杀了老东西。然后,对皇兄很内疚,愿为他做一切。但尽管如此,我也只有内疚,没有后悔。若重来一次,我还是会杀人,还是会内疚。人有的时候,就这么矛盾。因为人心有时候,就这么矛盾。”姜檀淡淡说。
楚卿哑然。
姜檀的这些话,让她无言以对。
这个人真是个矛盾。
他真的关心郢主,但他照样破坏郢土。
姜枚之于他,本是个复杂的存在。偏偏面对关心,一切都简单了。
人心的矛盾么?
可以将简单变复杂,也可将复杂变简单。人心果然矛盾……她怔怔出神。
姜檀看着她,又笑了:“正因为我如此,所以我才知道,公主也会如此。公主殿下,我们很像呢。”
谁和他很像!
她冷哼:“三殿下太过自信,我不是你,请勿以己推人。”
“公主太不坦诚。”他轻叹,又说,“不过没关系。这是公主私事,我也不关心。我只关心一事,用那个仇人的命,能否换到解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