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晨。
姜檀一大早便起来,胡乱拆下脸上的药布。镜中人神清气爽,那张脸已彻底恢复,半个红点也没了。
他兴冲冲跑出去。
可是才刚出门口,就被南姑拦住了。
“你总算好了,快去把信王带回来。”南姑说。
姜檀摸摸下巴:“好。”
可惜信王的气色,就远没有那么好了。整整三天无人问津,像垃圾一样被塞在山坳里,任谁的气色也不会好。
若没那夜一场大雨,山坳中到处积水,多半已渴个半死。
姜檀扒开那堆枯枝落叶,就看到了下面的元极。
元极浑身被缚,窝在窄小的坑内,也正抬头看他。满身的泥泞已干透,此刻粘在衣上,像个泥人一般,如果不仔细看,几乎发现不了。
姜檀扑哧一笑:“信王殿下,辛苦你了。”
元极只能干瞪眼。
纵然一脸的泥土,也盖不住他脸色铁青。
姜檀只作不见,一把将他拖出来,一边给他拍打,一边嘿嘿笑道:“真是天公不作美,偏在那个时候,来了一场大雨,竟将信王浇成泥人。走走,我带殿下去洗洗,换一身干净衣服。不然这泥头泥脸的,哪怕回去告状,也不好意思见人。倘再损了殿下的威仪,我的罪过就更大了。”
元极的脸更青了。
好个平王!
卑鄙暗算他不说,还又来奚落他!这笔账,他记下了。
正午。
南姑再次来到竹林,这次她带来了元极。
“大哥,你已见到信王。”南姑说,“也该让我去见灵儿了。”
南山居士点点头:“好。”
龙灵还坐在屋内。
门一开,南姑走进来,龙灵抬眼看见她,却什么也没有说。
南姑挥手一弹。
龙灵的穴道立刻解了,可她并没有站起,只稍微动了动身子,仍旧默默坐在椅上,淡淡看着南姑。
南姑也看着她:“外面发生的事,你已知道了?”
龙灵点点头。
南姑轻轻一叹:“灵儿,你此刻想什么,我多少猜得出。但我要告诉你,我这次回来,并不想抢什么。三天前的事,我不得不为,为了南疆,也为了你。如今事情已了,你还是族长,而我会彻底离开,再也不回来。”
龙灵看着她,却不说话。
南姑顿了顿,又说:“但在我走之前,还想问你一件事。”
龙灵仍不出声。
南姑不由皱眉,又顿片刻才说:“灵儿,你是否已下定决心,要出去与四国争锋?对于会阻止你大计之人,你是否不惜一切,也要将之铲除?哪怕族内自相残杀?”
龙灵忽然一笑。
她看着南姑,默默看了半天,才缓缓开口:“这个很重要?”
“当然。”南姑说。
“不,已经不重要了。”龙灵说。
怎么会不重要!
南姑皱眉更深,正想再说什么,龙灵已站起来,抢在前面说:“阿姨,你想对我说的,我并不想听。你想听我说的,我也不必说。因为,这些都没必要了。”
什么?
南姑一愕。
没必要了?这话什么意思?
“阿姨,在你的心目中,我仍旧是个孩子,仍是你二十年前离开时,那个小小的灵儿,对么?”龙灵走过来,停在南姑面前,看着她的双眼,“想必你一定认为,我是孩子心性,其实什么都不懂,对么?我的想法、我的做法,全都是年少冲动,既不懂思虑大局,也不懂顾全族人,对么?”
一连串的发问。
南姑不由怔住。
她还未及回答,龙灵竟又抢先说:“阿姨,你是你,我是我,你不能理解我,不代表我就错。只是很可惜,我们一族向来只认强者,强大之人说出的话,也比别人的有道理,哪怕实际上,它并没什么道理。我现在才真正明白,族长为什么必须最强,原来,如果族长不是最强,就真的只是个样子,族人不会当一回事。而我,就是那个不被族人当回事的族长。”
“灵儿……”南姑惊愕了。
灵儿看着她,眼神那么淡,淡得让她吃惊。而她看着灵儿,一时竟不知该怎么说。
龙灵又一笑。
这个笑容也那么淡,既像已看透了一切,再也不会去执着,却又像什么都不再看,已经执着到极点。
南姑莫名揪起心。
龙灵却忽然收了笑,眸光闪烁:“阿姨,你记忆中的小灵儿,早已不用你给东西哄着,才会觉得开心了。如今我已经长大,是我的东西,我不容人抢,但不是我的,我也不媳。天下之大,只要我想要,总会有属于我的,又何必要别人施舍?”
南姑一惊:“灵儿,你……”
“我不要你的南疆!”
龙灵看着她,一字字说:“我过去误以为,南疆是我的,直到今天才明白,它一直是你的。既是你的东西,不必施舍给我。我不媳,也不想要。”
“胡说!”
南姑不由大怒:“灵儿!族长职责重大,岂容你这样胡说?!”
“我有胡说么?”
龙灵微微一哂,目光带着轻嘲:“阿姨,你刚才问我,是否已下定决心,出去与四国争锋,又是否会铲除阻力,而不惜自相残杀。如果,我说是呢?你会怎么做?不妨让我猜猜,你大概会像小时哄我那样,让我答应做个乖孩子,然后才会给糖吃,对不对?所以,我要答应不去想那些,才能继续做族长,对不对?”
南姑哑然。
“看阿姨的样子,我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