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砂转过头,看到有一队身着浅杏色小袄,青色长裙的宫女款款走了进来。
这些宫女的头发均高挽成髻,除了一枝金钗并没有多余的装饰。而她们的容貌均清丽素雅,并没有那种后宫女子们常有的娇媚,每个人的神情都是庄重而沉稳的。她们的手上均持着黑檀木的托盘,托盘里有整齐叠着的衣裳,也有被金黄色绸缎盖着的托盘,看不清里面装着的是什么。
那映月看到朱砂十分莫名的模样,便笑着对朱砂道:“娘娘,这是尚服局与尚工局的女官。您而今身份自不比往日,该穿着合您品级的衣裳了。”
说罢便招手令这些女官们走上前来,将那托盘里的衣裳一一呈现在朱砂的眼前,道:“奴婢自恃粗卑,不知道娘娘您中意哪一件,还请娘娘自己选选?”
朱砂的脸再次微微地涨得红了起来,映月的话她显然是听明白了,只是这些衣裳个个儿质地轻盈而精致,一见便知绝非凡品。较之她先前所看到的、穿到的,都不知道好出了千倍万倍。
常言道,由简入奢易,由奢入简难。这便是有那么多的后宫女子,在盛宠逐渐冷淡之后都难以接受那冷清下来的日子。那是因为,再没有这种被众星捧月般的感觉了罢?
朱砂将那几件衣裳看了一番,最后选了一件相对朴素一些的浅青色绣白色兰花儿的轻纱长裙。那映月瞧朱砂越过了先头那几件颜色最为艳丽的,而选了一件既朴素又大方的衣裳,不由得暗暗地点了点头。暗道,无怪太后娘娘高看这位娘娘一眼,看她这份既淡泊又低调的xing情便已然是这诸多的宫妃里再难找的。况且又生得如此美貌,也就难怪皇上对她一往情深了……
挑好了衣裳,又有女官走过来呈上了那些盖着金黄色的托盘,但见那金黄色的丝绸一经掀开,里面静静躺着的是几件黄金的首饰。其中有单凤朝阳五团花儿样的头面,有一对七寸长的金玉攒花嵌翡翠的簪子,两对四寸长雕着梅花的小头钗,还有一对以珍珠为心儿的兰花儿小对簪,外加一对金耳环。
这种皇室专属工匠所特制的金饰,雕工精美绝仑,每一件都足以令女人们疯狂迷醉。( 瞧,却只探手选了那对以珍珠为心儿的兰花小对簪,加上一对金耳环,便挥手令她们退下去了。
见这位新得宠的娘娘只选了这么简单的两样东西,这些女官儿们倒是纷纷怔住了,她们先是面面相觑地相互瞧了瞧,然后将视线落在了映月的身上。
这映月忍俊不禁地朝着她们点了点头,这几位女官儿方才行礼退下了。这边映月与芷文和采玉侍候朱砂起身更衣,又替她梳好了头,感慨朱砂这一头如云的黑发,竟然有如一匹绸缎柔顺光滑。映月的称赞不由得让朱砂有了片刻的失神,她忽地想到,自己初去白隐的王府别院之时,头发并没有像现在这样好。长期在慕容侯府,过着吃不上喝不上的日子,那时候的朱砂虽然空有一张美好的脸庞,个子却并没有同龄的孩子那样高,头发也只是细细的一缕儿。饥一顿,饱一顿的生活让她的胃经常会感觉到不适,夜半常常会睡得大汗淋淋。白隐说,这是盗汗,也是身体虚弱的一种表现。
他亲自为她诊脉,亲自为她选药,指定专门的煎药侍女替她煎药。朱砂每日的饮食都经他亲自过目,而白隐总会隔三差五地来到她的“远香阁”,亲手替她用一种药水洗涤秀发。朱砂在此之前,从来没有感受过别人替她洗头发的感觉。而当白隐那微带着清冷体温的手轻轻地梳理她秀发的时候,朱砂的心都会轻轻地悸动。
“到底他是想把他掰碎了重新捏合一个你,还是想把你掰碎了重新捏合出一个他?”朱砂始终记得有一日,绿云用她那双充满了恨意和怨毒的眼,狠狠盯着自己时说的话。
现在想来,而今的朱砂,又怎会不是靖王爷白隐亲手调理,亲手捏合出来的呢?
你用你的双手你的仇恨你的血肉塑造了一个我,却独独忘记了我的心。我的心……该在哪里呢?
就在朱砂刚刚打扮妥当,走出了这个寝殿之时,却见庄太后静立在院中,一脸祥和地望着院中已然含苞待放的海棠花儿。
因庄太后是个喜欢花儿的人,所以御花园的园丁便在庄太后的慈宁殿里种植了各色的花草,相互落错而种。此花谢了,另一种花则开,此起彼伏,连绵不断。一年四季都婉若花的海洋,倒是甚为让人赏心悦目。
“太后娘娘。”朱砂轻轻地唤了一声,庄太后转过身,看到了身着浅青色长裙的朱砂。
正是这个孩子!
清秀的瓜子儿脸,乌黑如云的长发挽成流云髻,却只别着一对儿珍珠黄金小头簪。虽然穿着素雅,但是却别有一番飘逸之感,在这初夏的微风里翩翩然有如仙子,却清纯有如幽谷百合。如此一个容貌出众,而又品xing一流的女子,让庄太后不禁想起了太祖皇帝在自己大婚之日所说的话。太祖皇帝说,皇家的儿媳有如百姓人家的媳妇,家有贤妻则定能铺佐夫成大事。需知,家和万事兴,家和万事兴呵!这样一个女子,若真能终生陪伴于自己的儿子,该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于那武昭国的百姓,又将是多么有幸的一件事!
“太后娘娘?”朱砂的轻唤让庄太后从失神里清醒过来,她朝着朱砂笑了笑,招手道:“你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