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太后看管得紧,红颜对承乾宫的事知之甚少,忻嫔安胎以来几乎不见人,只听说一直都不太好。此刻听兰贵人这样说,红颜让乳母将十四阿哥抱去,邀请她到暖阁里喝杯茶。
兰贵人欢喜极了,吩咐宫人看顾好小公主,便跟着红颜进门来,将延禧宫里的陈设上上下下地打量,笑道:“臣妾说句实话,娘娘不要见怪,您这儿是不是太朴素了些,承乾宫里那叫一个富丽堂皇。”
红颜笑道:“康熙爷的孝懿皇后曾在承乾宫居住,佟家在关外就富甲一方,我听说承乾宫里留下的好些东西都是孝懿皇后从娘家带来的,其他宫殿自然比不得了。”
兰贵人想到忻嫔那样,故意道:“可如今住的人,却远不如从前了。”
红颜端着茶碗,将她看一眼,见兰贵人新奇地把玩着茶宠,瞧着不像是特别有心机的模样,刚才那些话似乎也是随口说的,便收回了目光。
樱桃送来点心,殷勤地邀请兰贵人品尝,她在承乾宫并不缺一口吃的,可看到红颜这边的东西还是样样都新鲜,还说:“太医都不让忻嫔娘娘吃甜的东西了,好像得了什么消渴之症,臣妾也不懂,反正娘娘她什么都不好,人家说孕妇要多吃多补才行,结果她现在连像样的饭都吃不了了。”
红颜蹙眉,心想忻嫔竟然这么艰难,这孕中可能的危险,何太医都曾对她说过,红颜一向饮食得当不胡乱进补,直到分娩前的日子身体都很好,生十四是为了避免太后再起歹心,才假装不大好,没想到何太医说的那些事,全发生在忻嫔身上了。然而当初她生下六公主的时候,产后的人根本看不出来,经历过那么多辛苦。
“忻嫔生六公主时,也吃了这么多苦?”红颜问。
“娘娘不知道吗?”兰贵人问。
红颜摇头:“不知道,那时候和现在一样,旁人不得轻易打扰忻嫔不是吗?”
兰贵人却道:“说来也怪,原来那会儿谁都不能打扰娘娘吗,莫说您是不在承乾宫的,就是承乾宫里的宫女太监,也几乎都不知道忻嫔娘娘如何安胎的,她终日把自己关在寝殿里,除了慧云几乎没人见过。可这一回,娘娘您和其他娘娘虽然不能来承乾宫,承乾宫里的宫女太监倒是都能看到忻嫔娘娘,她偶尔也会在屋檐下晒太阳,寝殿的门也不像从前那样时时刻刻都紧闭着。”
这番话有些凌乱,红颜自行梳理了一下,似乎就是说,虽然两回太后都不让人打扰忻嫔安胎,但这一次她是“见人”的,上一回则藏得很深,几乎不见人。
兰贵人又道:“那会儿唯一热闹的时候,就是嘉贵妃娘娘上门了,每次都风风火火。”她学着淑嘉皇贵妃的模样,比划着,“嘉贵妃娘娘是这样斜着看人的,凶神恶煞的,奴婢们看一眼腿都软了。”
红颜不愿去说已故之人的是非,也不想为难兰贵人责备她,本以为这句说罢便是了,没想到兰贵人继续道:“嘉贵妃娘娘实在厉害,旁人都不和忻嫔娘娘好,不就是因为怕太后吗?但嘉贵妃娘娘不仅敢来和忻嫔娘娘说话,还敢欺负她,好像都敢不把太后放在眼里。”
“欺负她?”红颜道。
“奴婢也是听别人说的,说有一回嘉贵妃娘娘来,不知和忻嫔娘娘说了什么,她走的时候忻嫔娘娘坐在地上哭呢,不过慧云很快就把门关了,奴婢是没亲眼看到。”想到忻嫔面对自己的狠毒刻薄,兰贵人讪讪一笑,“忻嫔娘娘那样的人,竟然也会有惧怕的时候。”
这时候,愉妃、舒妃和庆嫔带着两个孩子来串门,兰贵人就不适合再说那些话,但等她带着六公主离去,红颜却把这些话原原本本对三人说了,庆嫔道:“我听宫人们说,忻嫔和兰贵人不和睦,兰贵人的话,也就不能全信了。”
红颜颔首:“妹妹说的是,本也是他人的是非,我们何必在意。”但她和愉妃对视,彼此心里都另有疑惑,为什么对比生下六公主,忻嫔会有如此不同的状况,她到底怎么把六公主生下来的?而嘉贵妃又是说了什么事,让忻嫔难过得要坐在地上哭?
淑嘉皇贵妃已逝,忻嫔若不说,谁也不知道当时发生了什么,红颜和愉妃都无从去追究。然而虽说嘉贵妃树敌无数,可当时她那样暴毙,论矛盾冲突,果然和忻嫔的关系最大,傅恒那边不可能不去查,真的没有一点蛛丝马迹?
待得只有愉妃和红颜时,愉妃道:“她是太后的人,我们若真找出什么不是来,太后的立场与颜面何在,她该如何看待我们,还不得恨死我们了?”
红颜当然知道这里头的轻重,连纯贵妃间接害死了七阿哥的事她都没把知道的事说出来,是不是更不值得去挖忻嫔的秘密?便只道:“若真有那一天,不得不揭露些什么,我们让太后自己去发现,自己去解决,咱们躲得远远的就好。”
天越来越冷,太医断定忻嫔分娩的日子在腊月初。红颜虽然不染指承乾宫的事,但六宫的一切都是她与愉妃做主,少不得时常叮嘱内务府的人不能少了忻嫔屋子里的银骨炭,太后盼着抱孙子,宫里太平无事,时光一晃就要准备过腊八节,而腊八前一晚,忻嫔要生了。
产妇因长久不下地走动,体力甚弱,又因前期太补,即便后来如兰贵人所说连正常的饭菜都不能好好吃,也不可能再让胎儿变小,加上胎位又不正,这一场分娩,几乎要去了忻嫔的命。
接生婆们,本以为忻嫔娘娘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