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任氏的准话,再加上傅珺放下的这两个极具分量的筹码,此事便算是圆满解决了。至于回京时要多带一个王宓,傅珺也只得捏着鼻子认下了。
其实,关于白石书院的事情,傅珺并没与任氏说实话。
带同王宓进白石书院女学部进学,这是傅庚的意思。
傅珺在姑苏一住五年,期间也算颇受长房照拂,傅庚便在信中提了这事,还说已经往白石书院的山长那里递过话了。
傅珺一接到信,便明白傅庚这是要叫长房承傅珺一个大人情。
她原想着找个合适的机会将这事提出来,却没想出了王晋的事。情急之下,傅珺便干脆将此事拿来做了交易的条件。当时傅珺还想,若任氏能看在白石书院的份上收手,王宗的玉佩便可以不必出场了。
然而,任氏却是标准的不见棺材不落泪,傅珺也只得把戏往难看里唱。说来说去这也怨不得她。
不过,带王宓一同回京却是必须的了,傅珺完全无法推脱。
就当带中二少女旅游一趟吧,最后傅珺也只能如此自我安慰。反正以王宓的脾气,她跟侯府的姑娘们大约也很难搞好关系,说不定一个忍不住她就提前回姑苏了。
从蟾月楼出来时,傅珺只觉得一身轻松,连带着沈妈妈等人亦是长出了口气。
这场危机终于消解于无形,她们也可以喘口气,好好筹划回金陵一事了。
踏上那条白石铺就的甬路,傅珺一面走一面暗自打定了主意,待回京之后,便要将去京里参加春闱的王晋留下来。
经此一事,无论任氏是何态度,幄叶居与蟾月楼基本上已经算是撕破了脸,而王晋自是不好再留在姑苏了,在京城发展才是首选。
任氏今天的手段让傅珺意识到了两点。一是王襄对王晋的偏疼,已经到了令长房忍无可忍的地步;二则是王晋除了会读书以外,经的事情还是少了些,否则怎么会叫个未央钻了空子?所以。离苏留京才是上上之选。
望着蟾月楼外的那丛修竹,傅珺无声地叹了一口气。
眼下说这些还太早,一切还要等任氏解决了小宋氏一家子再说。
想到这里,傅珺又似是想到了什么,停下脚步转身看着沈妈妈。轻声地道:“妈妈看着,这件事要不要告诉小舅一声儿?”
傅珺不知道以自己的身份,向王晋提及此事是否逾矩?虽然来这个时空已经六年了,她的现代人芯子对这些古代礼教还是有些拿捏不准之处,所以才会问沈妈妈。
沈妈妈听了她的话,一时间却是未作回答。
傅珺也未催她,只带着人安静地往前走。直到她们一行人来到了幄叶居的院门前,便在跨进院门的那一瞬间,沈妈妈方才轻声道:“老奴会去说的,姑娘万不可再出面了。此事便由老奴处置便是。”
傅珺点了点头。轻声道:“有劳妈妈了。”
沈妈妈便拍了拍傅珺的手,带着涉江等人扶着傅珺回房不提。
翌日清晨,傅珺起床之后,却见外头是个阴沉沉的天,将雨不雨的样子。青蔓却是欢喜地来报,说院子里的蔷薇抽出了新绿的嫩芽。
因起得略有些迟了,傅珺往锦晖堂请安时便没来得及带伞,而是一路走的抄手游廊。一行人在廊下走时,便总有些细若牛毛的小雨星飘进来,绒绒地扑在人的衣服上。
江南多春雨,空翠湿人衣。
傅珺一面走着,一面便望着廊外的那一角天空,心下微有些怅然。
再过两个月。这江南姑苏的婉转风物,便要成为她的回忆了。她人生中的五年光阴,亦将随着这回忆而一同收藏在姑苏城中,收藏在这个风色温柔的季节里。
若说舍不下这姑苏的风物,傅珺觉得却也未必。此地虽好,终非她的去处。这一点她很明白。想来,她的一切感慨,还是在于这岁月的匆促与时间的无情,在于她人生中最美好的锦瑟年华,却大半囿于这院墙之内,因此才会有感而发吧。
傅珺无声地叹了口气,忽听耳旁传来一个清糯的声音道:“给表姑娘请安。”
傅珺侧首望去,却见微雨之中,锦晖堂的大丫鬟吴音穿着一身莲青色的衣裙,撑着一柄莲花油纸伞,盈盈地立在一院子的深碧浅绿中,白腻的面庞晕然生辉,宛若画中一般动人。
见是吴音出现在此处,傅珺心中微有些诧异,面上却是含笑道:“你怎么这会子来了?”
吴音不疾不缓地步上回廊,收住雨伞,向傅珺见了礼,这才柔声道:“是老太太叫婢子来跟表姑娘传话的。老太太说雨天路滑,表姑娘又是才从外头回来的,便免了今日的请安,叫表姑娘在屋里好生歇一歇。”
傅珺一听此言,心中讶异更甚。
宋夫人若真要免了她的请安,昨晚怎么没派人来说?这个时候派了吴音过来,时机与人选都有些怪怪的,叫人摸不着头脑。
此时吴音已经踏前了几步,亲扶了傅珺的手,柔声道:“老太太昨儿一直忙着旁的事,便没想起这事儿来,今儿起床后方想起来了,还怨婢子们没早些提醒呢,便使了婢子过来传个话。表姑娘便请先回去吧,莫辜负了老太太的一片慈爱之心。”
吴音说话的声音一如既往地婉转动听。然而,握着手里多出来的那张小纸条,傅珺却陡然觉得心惊。
往日里她只觉得吴音说话动人,却从未曾深想过她是个怎样的人。
而今想来,那一道婉转而清糯的声线,便像是吴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