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泰山距离济南府城不算远,可要是抬着轿子慢慢晃悠,也要走上差不多一天。
为了能够妥妥地娶到美娇娘,一向懒惰粘床的苗少爷四更天起来收拾打扮,城门一开就带着迎亲的队伍浩浩荡荡地赶往济南府城。
车马疾走,赶在午时之前抵达,于城门外五里处撇下马车,抬起轿子,拉开仪仗,一路吹吹打打地进了城。到简家过了“堵门”关,吃过合欢蛋,拜别泰山岳母,将简兰迎上花轿。
再一路吹吹打打地出了城,做足了体面,才将轿子架在马车上,收了唢呐锣鼓,准备快马加鞭赶回泰山。谁知车马还没动,就被人当头拦住了。
拦路的人姓杜名晋考,操着一口陕北口音,一口咬定轿子里的新娘是本该是他的娘子。
苗少爷起初只当是遇上碰瓷的了,吩咐随从将人拉开。谁知那杜晋考名字斯文,却生得一膀子的力气,七八个人都压不住他。挣脱了随从,便拿出一纸婚书来。上面明明白白地写着杜晋考和简兰的名字,定亲日期在去年年初。
简兰心里大约明白是怎么回事,嘴上却是万万不能认的。不管苗少爷怎么问,都说不认识姓杜的,想必只是同名同姓的人,不知怎的误会了。
那杜晋考对她的出身来历一清二楚,用这种话哪里能糊弄过去?看着行事鲁莽,偏生又是个极有脑子的,不管怎么哄怎么劝,就是不肯离了众人的眼。
依着苗少爷的心思,把那一纸婚书抢过来撕掉了事。然陪他一道前来迎亲的是泰远侯府的二少爷齐鹏远,这位二少跟齐进一样的耿介脾气,只觉自家表弟被简家给骗婚了。
当下就朝前来送亲的简康泉甩了脸子,叫他将新娘抬回简府,强拉着依依不舍的苗少爷径直回了泰山。
简兰强撑着回到简府,见到简四太太喊了一声“母亲”,就“晕”过去了。
一方面是因为心中羞愤不愿见人。一方面是打着主意装可怜扮委屈,让简家的人瞧一瞧简莹是如何将脏水泼到她头上的。
家丑不可外扬,留在简家喝喜酒的宾客们都极有眼色,各自寻了个由头告辞离去。
简四太太气疯了。嗓音尖利得能穿透房顶,“……跟她那个不要脸的娘一样厚颜无耻,跟男人勾三搭四,女德沦丧,惹出这等肮脏的糟烂事儿来。倒让我那可怜的小六儿替她背黑锅。
把那野种叫回来,看我不扒了她的皮!”
出了这样的事,简家人人面上无光,连对简莹心存几分赞赏的简二老爷也动了怒,“既已同旁人订下婚约,就该同我们说。若我们早知道还有这么一档子事儿,在跟泰远侯府定亲之前就悄悄处置了,何至于被人拿着婚书拦截花轿?
我们简家的里子面子都叫她给丢光了,当真可恶。
四弟妹你稍安勿躁,我必要那丫头给小六儿一个交代不可。”
说着便扬声喊人。
“老爷。使不得。”简二太太忙拦住他,“今日多少双眼睛看着花轿被泰远侯府遣回来的,那姓杜的也在简家门外木头桩子一样立着,死活不走,也不肯进府。
只怕消息已经满济南府传开了,这个当口,咱们放着那姓杜的不理,却请了已经出嫁的女儿回来,岂不让人生疑?
再说这里头保不齐有什么隐情,万一错怪了她。反倒得不偿失。她若是个有心的,必然会使人来说明缘由。她若无心,我们再兴师问罪也不迟。”
“能有什么隐情?”简四太太尖声叫嚷,“分明那小贱货嫌贫爱富。傍上济安王府这根高枝儿就忙不迭地丢了以前的相好……”
“住口。”简二老爷刚才也是一时气昏了头,被简二太太一劝头脑冷静下来,听简四太太嘴里不住地往外冒粗话,忍不住出声喝止,“她再不好,名义上也是我简家嫡出的女儿。你这般骂法儿,打的还是我简家的脸。”
简四太太自觉占住了理儿,张嘴就要反驳,却被简二太太眼疾手快地按住,“四弟妹,你安生些吧。事情都出了,光骂人有什么用?
眼下最要紧的是想法子把这事儿妥善解决了,难不成你想让小六儿一辈子待在娘家?”
想到女儿,简四太太心如刀割,一口气堵在胸口,再说不出话来,只一劲儿地掉眼泪。
她老实下来,简二老爷才得空说话,“还是找个可靠的人去济安王府报个信儿吧,以防那丫头因着什么偏差没能听到消息,泰远侯府那边还等着咱们给个说法呢。”
“还是老爷考虑得周到。”简二太太拍了丈夫一记马屁,略一思量,便自己的陪嫁妈妈叫进来,略略吩咐几句,派她往济安王府走一趟。
简家女儿的花轿被半路遣回的消息轰动全城,孟馨娘也是坐席的宾客之一,济安王府自然是第一时间就得着信儿了。毕竟是简莹娘家的事儿,方氏一早就放出话来,不准下人们私下里议论,免得伤了自家人的颜面。
别人照顾简莹的心情只装作不知,周漱却不能置身事外。听说有人拿着写有“简兰”名字的婚书找上门来,惊讶之余,心里颇不是滋味。
派人出去打听一回,坐实了消息,便放下书本,急匆匆地赶来采蓝院。
简莹吃过午饭略消了消食就睡下了,还不知道这条爆炸性的新闻。周漱进门的时候,她刚刚醒来,正坐在床上揉着眼睛。
“你们都下去吧。”周漱沉声地吩咐道。
别人不了解个中详细,雪琴却是心知肚明的。有心提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