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莹叫苏秀莲陪君萍待在里间,略略收拾一番,便带着怜珠去外间见人。
元芳的动作很快,不到两刻钟的工夫就把怜珠口中的妇人和小姑娘带了来。
两人都穿着半新不旧的粗布棉衣裤,用灰蓝色的帕子包头,收拾得很是素净整齐。那妇人从头到脚没有一件首饰,那小姑娘耳朵上倒是戴了一双细细的银耳环。一路走过来吹了冷风,脸颊和鼻头都红红的,平添了几分俏丽。
细细端详,两人的五官有那么两三分相像,想来是一对母女。
元芳把人领到近前,指点她们给简莹磕头。
简莹见她们面相和善,进了门都老老实实地低着头,并不四处乱看,确实不像骗子。然谨慎起见,不愿从一开始就对她们太友好,受了她们的头,也不叫她们起来。
“你们是从哪里来的?”她端着茶盏,慢条斯理地问道。
“俺们是打黄河北边儿来的。”那妇人伏在地上答道,说完没听见下文,只当这富家太太不满意自己的答案,赶忙补充了一句,“俺们是焦庙镇小榔头村儿的。”
简莹淡淡地“哦”了一声,又问:“你们姓什么?”
“俺婆家姓何,娘家姓柳。”妇人答了话,指了指身边的小姑娘,“这是俺小闺女,叫玉豆。”
简莹点了点头,继续问道:“你们是来寻亲的?”
“对对对。”何柳氏一迭声地答道,“俺是来找俺大闺女的,俺大闺女叫暖苗。”
“暖苗,暖苗……”简莹有意将这名字念了两遍,“我们府里好像没有叫这个名字的人呢。”
“有的有的。”何柳氏生怕被赶走一样,急急地道,“猛子跟了一路,亲眼瞧见俺家暖苗坐着马车进了这家的大门,错不了的。”
玉豆听何柳氏前言不搭后语,忍不住插话道:“娘。猛子哥不是说俺姐好像改名儿了吗?”
“对对对。”被女儿这么一提醒,何柳氏才想起这茬,忙对简莹说道,“俺大闺女是改了名儿的。不叫暖苗了。”
“那你们知道她现在叫什么名字吗?”
“不……不知道。”何柳氏表情有些惭愧,“俺们只知道她进了这家的门儿,是这家的人。
啊,对了,猛子说她盘着头。打扮得光鲜鲜的,身边还跟着好些个丫头婆子,像是嫁给这家的哪位老爷做了夫人。”
不等简莹说话,雪琴便“噗嗤”一声笑了,“我们王府成婚的男主子只有王爷、世子爷和二少爷,能称得上夫人的也只有王妃、世子妃和你们眼前这位二少夫人,分别出自京城方家,曲阜孟家,济南府简家。
你那大闺女即便改了名字,也改不到这几家去吧?”
何柳氏讷讷地说不出话来。玉豆伶俐地接起话茬,“是姨娘,猛子哥听别人喊俺姐姨娘来着。”
雪琴沉了脸儿,“姨娘和夫人差着一大截呢,可不能乱叫。”
“俺说错了,不是夫人,是姨娘,是姨娘。”何柳氏赔笑道,“俺是粗人,不懂大户人家的规矩。你们莫要俺一般见识。”
“这我就不懂了。”简莹揣着明白装糊涂,“做姨娘改名字并不稀奇,可如果你那大闺女真是我们府里的姨娘,你们作为她的家人。连她改了什么名字都不知道,这事儿就有点儿稀奇了。
‘暖苗’该不是你们胡乱捏造出来的吧?然后装作寻亲跟我们要人,我们交不出,你们就要诬赖我们弄丢了你家闺女,狠狠地讹我们一笔银子……”
“不是不是。”何柳氏连连摆手,急得满脸通红。“俺们不是来讹钱的,俺真有个大闺女叫暖苗。几年前村里闹土匪,好些个大姑娘小媳妇儿都给抢走了,俺家苗儿也叫他们抓了去。
后来官府去剿匪,救回来一大半儿。俺家苗儿没回来,俺们都当她死了。
今年夏天猛子到南边儿来扛活,回去说是在庙里瞧见苗儿了,俺们这才知道她还活着……”
简莹不知道焦庙镇小榔头村在哪儿,可听她的口音想必距离府城也没多远,再看这母女两个眼神便不自觉地带上了两分审视,“既然夏天就知道她还活着了,为什么到现在才出来找?”
“俺也想早点儿来。”何柳氏声音哽咽起来,“猛子回去的时候,俺家孩儿他爹刚咽气……”
听到这一句,站在里间门内的君萍蓦地瞪大了眼睛,身子不由自主地晃了一下。
苏秀莲一把扶住她,压低了声音问道:“萍姨娘,你没事吧?”
君萍胡乱摇了摇头,表示自己没事。
苏秀莲瞄了瞄她煞白如雪的脸色和泛红的眼圈,感觉她不像是没事的样子,却识趣地没有追问。
玉豆见简莹并雪琴等人都盯着她和何柳氏的胳膊瞧,抢着解释道:“俺爹真没了,猛子哥说大户人家讲究多,怕冲撞了,叫俺们摘了孝布再进来。”
说着从袖子里拽出一方绣着“孝”字的黑纱,抖开了给简莹等人看。
何柳氏忍住眼泪,接着往下说,“村里有规矩,家里死了人一年不能出门。可眼瞅着要过年了,没见着苗儿,俺这心里不踏实。好说歹说的,三叔公才放了俺们娘俩出来。”
简莹心知何柳氏挑这个时候过来,不仅仅是想见闺女,还有打秋风好过年的意思。
又细细问了哪一年丢的闺女,闺女多大了,问完基本可以确定这母女两个就是君萍的家人了,于是吩咐元芳把人扶起来,叫她们在下首落了座。因她们的容貌跟君萍半点儿不像,依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