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玺这时候才抬眼看了看。
这里却不是听风小筑了,而是他书房所在的院子。有时候他处理公务太累,不想动身去赵氏或者妾室那里休息,索性就在书房旁辟了个房间,当做是睡觉的地方。
显然听风小筑那里因着之前的动乱,短时间内还没来得及打扫干净,赵氏就让人将他带到这里来躺着。
至于其他受伤的人,则也是安排在了各处,尤其是楚于岚楚元翘和楚未琼三个,专门分开来请大夫看病,以免谁突然魔怔了,带动其他两个也一起魔怔,然后又造成之前的惨事。
目送着赵氏离开,楚玺躺在床上,眼眸微瞌,似是在闭目养神,又似是在想着什么。
他想了很多。
想了很久以前的事,也想了今天才发生的事。
零零总总,他全认真的想了个遍。
然而最终,等他想起莫青凉走的时候所说过的那句话,想起自己这么多年来为什么要这样对付他曾经最疼爱的女儿,他终于还是没忍住,唇角动了动,笑容苦涩,却又带着不为人知的一点疯狂。
莫青凉知道很多。
他也知道很多。
其实莫青凉不说那句话也无所谓,他这些年来的所作所为,他也是会强硬的控制着自己,不让自己和其他人将楚云裳折磨至死。
只要楚云裳不死,一切都好说。
只要她不死!
她若死了,一切就都没了。
说楚天澈才是楚家的未来,但其实,楚家真正的未来,是维系在了楚云裳的身上。
但这个秘密,楚云裳并不知道,准确来说,是她知道的秘密里,并没有包含这一个,所以她才会不顾一切的想要毁了整个楚家,她并不知道楚家之于她,她之于楚家,互相是多么的重要。
如果楚家真的毁在她手中,等有朝一日她得知了莫青凉所说她不能死的背后秘密,她就会明白,她毁了楚家的这个举动,其实,是有多么的愚蠢……
只是,这个秘密,并不能被她知道罢了。
楚玺还在想着,就听推门声,轻轻响起。
他抬眼一看。
这才发现,原来他这一出神,居然是快要到了傍晚,太阳已经要下山了。
房门被从外推开,阳光照射进来,没有之前的耀眼了。
还算柔和的光线之中,换了一身干净衣服,除去了满身血腥味的楚云裳走进来,面色是一贯的平淡清冷,好似今天所发生的事对她而言,并不能让她心境产生如何的波澜。
她进了房间,身后没有任何人。
她把门关好,才朝楚玺躺着的床榻走来:“你找我有什么事吗?父亲。”
“你坐。”
见她来,他神态也是平静,似乎也并不为她今日所做的事感到如何的愤怒恼火。
于是她就在床边捞了把椅子坐下,她竟连亲密一点,坐在他床边都不肯。
楚玺没说什么。
等到她坐好了,他抬眼看她,视线所及的她也和赵氏一样,能看得清楚,但隐隐有些模糊。脑袋也还是晕眩的,是她亲口跟他说的他被人下了毒,一年里没有她为他扔掉投毒物品所造成的后果。
不过模糊归模糊,晕眩归晕眩,他还是能看见她的。
“你接下来,还准备要干什么?”他直截了当的问,半点废话都不多说,“外人都已经走了,你今天晚上,是准备对付谁?”
今晚要对付谁?
楚云裳听了,笑了笑。
她已经做好要离开侯府的准备,她本人要离开侯府,哪里还能亲自出手再对付谁?
再者,今日达成的目的,已经很让她满意了,毁容的毁容,受伤的受伤,她已经心满意足,不想再怎样继续了。
“不对付谁。”她也直截了当的回答,答案却很出乎他的意料,“我不对付你,我也不想对付其他人。我现在来,只是想跟你说一句话。”
说了这句话,他就会让她离开侯府了。
他听了,心头一跳。
莫名有种预感。
她要和他说的这句话,绝对是能让整个楚家都要掀起滔天巨浪的。
果然,她俯身凑近过来,附耳轻声说了几个字。
这几个字一说,楚玺眸中神采立即一凝,苍白的面色,也是陡然变得肃穆了起来。
等她说完了,直起身来坐好,他目光已然变得犹如刀刃,锋锐到了极点,刺在她的身上,恍惚都能让她感到疼痛。
他紧紧盯着她,一字一句问道:“你怎么会知道这个?”
楚云裳目光奇异的回视着他,道:“我为什么不能知道这个?”说着,她突然想起什么,问道,“父亲,我问你一个问题,你认真考虑好了再回答我。假如,我是说假如,假如有朝一日,我找到了喻儿的亲生父亲,你觉得,我是让喻儿和他相认呢,还是和他各过各的,井水不犯河水?”
本来父女两个还是在讨论她刚才说的家主印信上的图案,乃是鹓鶵育九雏之中的孔雀,但她突然转到楚喻亲生父亲这么个话题上,两个话题分明是没有什么联系,可这个时候被她一齐说出来,楚玺就算再是糊涂,也不会不明白,这两件事里,绝对是有着什么不为人知的联系。
她没见过楚家的家主印信,却知道印信上的图案,乃是九雏之首孔雀。
她现在又直接说喻儿的亲父。
她到底知道些什么?
难道孔雀图案,是她从喻儿亲父身上得知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