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盛,你就真的这般弃我如敝履吗?这些年来我杜婉清为你饮过毒酒,挡过毒箭,好几次都命悬一线,此间种种你可是都忘记了?”
慕容盛的眼底划过一丝难以掩藏的不安和微不可察的愧疚之色,他的目光四下游移不敢和杜婉清的目光对接,直到落在杜婉清紧紧攥在手心的面纱之上绣着的红色海棠之上,这才落定一般不再移动。
见慕容盛不敢应答,杜婉清凄然一笑,笑自己太傻,也笑慕容盛的虚伪无情。她咬紧下唇,打量着眼前这个熟悉而又陌生的男人,她的容颜、他的身身姿、他的一切都是那样的熟悉,如今让她看来却又是那样的陌生。
这就是让她视作晦暗生命中的唯一的光亮的那个男人么?多么可笑,多么荒唐!自己是那么的爱他、信他,到头来却被他和庶姐联手迫害到家破人亡!他昔日的深情缱绻不过是狠心的欺骗和利用,自己不过是一颗被他拿捏在手用于争夺皇位的棋子而已!如今他已然登基为帝坐拥天下,自己到底还是失去了最后的利用价值,彻底沦为弃子
杜婉清的眼底里闪烁着炽热的光芒——是恨?是悔?是爱?还是憎?
或许,全部都有。
“慕容盛,先帝三十三年东苑围场狩猎,那只被捕走了幼子的黑熊突然发狂闯入帐中,是谁奋不顾身将你扑倒挡下了这只疯兽的致命一击?是我,是我杜婉清!先帝三十五年中秋家宴,你遭奸人暗害被毒箭刺伤手臂,连太医都说只能放弃之时,是谁熬更守夜衣不解带地陪在你病榻之前拼命翻着医书?是我,是我杜婉清!又是谁再拿捏不准药性之时,替你以身试药,险些终生失明,口舌之间三月无谓也无怨无悔?还是我,杜婉清!”
咬牙说完最后一个字,杜婉清眼角积蓄的泪水又一次无声淌下。她不甘地瞪着眼前这对狼心狗肺的渣男贱女,只恨不能以目代刀将他们剁成万千碎片,方能卸去心头之恨。
“不错!这些都是你为朕所为,你做的甚至远远多于这些,可是这又如何?杜婉清,你喜欢凌寒独开的梅,喜欢秋日盛放的菊,可朕和你不一样,从一开始,朕就独独钟情于那华贵无匹的牡丹!唯有这高贵的花中之王才配得上朕人中之王的身份!”
“身份高贵?人中之王?”
原来他从来爱的都是花王牡丹,不是海棠!
杜婉清也不知自己缘何会在这关键时刻想到这个。她努力压下自己的心绪,冷眼一扫,又道:“你不过是先帝庶出五子,区区一个美人之子,母家薄弱在朝中毫无依靠,若非我杜府扶持,你又怎能一步一步地‘爬’上这皇位?”
杜婉清过去被慕容盛的伪装所蒙蔽,全然不知自己眼中温柔儒雅的丈夫实则是个阴险虚伪、城府极深之人。此番终于将他看穿,忍不出出言讥讽。
慕容盛的痛处被杜婉清狠狠一戳,脸上一阵阴晴转换,脸色愈发显得可怕。他生平最恨看不起他的人,无论是嘲笑他低微的出身还是贬低他的才能,这些对于心高气傲的他来说都是万万不能忍受的。如今他费尽心思好不容易才登上皇位,此时最迫不及待地想做的事情就是将那些影响他完美形象的人彻底从生命中抹去——他慕容盛在大渊史册上的形象应当是光芒万丈的,绝不容许有丁点的瑕疵!
出身高贵,天命所归——这,才是他这个天子应有的出生!
慕容盛打量着眼前这个面容丑陋身患残疾的发妻,眼中的狠毒意味更加浓厚:这样的丑八怪如何能做自己的皇后?若真是如此,自己还不成了天下人的笑柄?杜婉清决不能成为自己帝王光辉下的最大污点和一生的拖累!
“怎么,你的龌蹉心思都被我拆穿了,眼下这狠毒模样可是打算要杀人灭口了?”杜婉清悲极反笑,只觉得自己生无可恋一心求死,只希望可以以言语激怒慕容盛,早早了断自己这愚蠢而又悲凉的一生。
“原本是这样打算的,不过此刻朕改变主意了。”
杜婉清瞧见慕容盛脸上渐渐浮现出笑意,心中却腾起一股恶寒——他这是要她求生不得求死无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