栾之的心彻底平静下来的时候,江上的花灯也游离的不剩什么了,天边渐渐泛了鱼肚白,江面上一片雪色。
东泽坐在堤边的草坡上,这时微微向上挪了些,一夜保持着一个姿势也是不易,面色不大好,颇有些无语无奈之感,起初听迟霖主动讲起这些陈年旧事之时,他还甚感震惊,想着迟霖莫不是真急了眼了,竟要把他心中大忌就这么说出来不成,但是听了没几句之后,他的神色立即又松了,索性坐到草坡上,打着扇子随便听听就罢了。
这雪,是后半夜的时候下的。
一回生二回熟,来上这第三回,人人都瞧得见的这绒雪,大家也都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八成是第三颗慎微之果也被摘了,而且保不准还是入了弓月的肚子里去了。
“……说到底,还是你一个人作的孽。”迟霖说了大半夜的话,此时难免口干,看着江面上的雪色,也是一脸愁容:“紫姬在你一清宫住了那么些日子,整个九重天都知道你要娶她了,末了你什么时候后悔不好,偏偏在大婚当日后悔,紫姬无名无份在你一清宫待了那么久,大婚当日你悔了婚约,别说是你后来把她请出一清宫远尘山,这放眼望去,九重天上还哪里有她可立足之地,你让她的脸往哪放……”
“你是说,我当时……娶她是因为我真的想……娶她?”这个字,栾之还是踌躇了半晌才能勉强说出口来,他此时也顾不得是不是窘迫难当了,陈年旧事,自己半分记不得,可他总觉得自己这般抵触却绝对不仅仅是因为不记得。
“这我就不知道了,反正没谁强迫你,更何况你自己是什么性子你自己也不了解不清楚不成?”迟霖哼了一声,嗤道:“别说是强迫你娶个女子,哪怕是强迫阁下喝口不喜欢的茶。都没谁能办得到吧。”
东泽频频点头,此话甚是有理。
“紫姬原型为蛇,她为何在我一清宫隐着真身变成狸猫的样子伺候?”栾之一想到自己宫里是因为此事才养了些许只狸猫来,这心头就立即对狸猫这个宠物有些与以前截然不太相同的心思来。从前他可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只是觉得自己对狸猫其实并不是太有感,只是自己宫里养着,一直都养着,也没觉得不妥当。远尘山那么大,一清宫也不小,养几只狸猫并算不得什么,只是自己以往对狸猫有些不属于喜欢宠物般的那种感觉,自己一直也没想过去深究罢了,可眼下听迟霖这般讲解开来,不禁的觉得自己就像是有些怪癖一直被别人察觉而自己毫无所知似的。
“这我哪知道,这问题你得问紫姬。”迟霖看向他:“我说,你能不能别总是问我一些应该由你们当事人回答的问题行不行?”
栾之沉默了。
半晌,他起了身。挥手将屏障撤去的当口便就飞身而出,迟霖还在等着他回话压根没反应过来,东泽就更别提了,坐在草坡上还准备躺一会休息休息,身子才躺了一半,栾之就飞身不见踪影,这二人那叫一个无语。
“他这是……”东泽愣愣的,看着栾之消失的方向,后而伸手指了指面前的江面:“弓月不是在江底吗?”
“自然是去找紫姬。”迟霖压着气,凝视了一眼江面:“你在这里守着。有问题立即传音给我,我追去看看。”
嗖,迟霖飞身而去了,东泽的扇子才合了一半。眨了眨眼。
“嘿,这两个没交待的……”
屋内的烛火已经燃到最后一分,烛泪淌下一片狼藉,扑的一声,火苗灭去冒起浅浅的灰烟,原本就是一室寂静落针可闻。这烛火灭去之后,仿佛越发的寂静了。
外面响起了些许轻微的动静之时,紫姬抬起了眼,室内较暗,外面的微亮还未能传递进来,她缓缓的眨了眨眼,似乎相当疲惫无力。
再一睁眼,眼前突然站着一个身影,一身洁白。
她望着突然而至并且以真面目示人的栾之似乎一点也没有吃惊,但也只看了一眼而已,便转过头来伸手玩弄起还未凉透的烛泪,烛泪烫手却是柔软,在她指尖时而圆时而扁,相当听话。
“这么快就找到我这里来了,终于忍不住要以真面目见我了?想救弓月,是不是也得拿出诚意来与我交易才算有诚意?”
“池雨在哪?”栾之冰冷的问道。
“呵呵。”紫姬笑的并不奸诈,反倒显得落寞至极:“池雨?他当然与弓月在一起。”
“那江面要怎么才能进去?别跟我逛花园说你不知道!”栾之随手捻了个诀,白光应指尖而出凝聚成一把锋利的长剑,直接抵在紫姬的肩头,架在了她的脖子上。
紫姬却是丝毫不惧也不躲甚至一点也不意外的看着面无表情的栾之。一万年过去了,他们二人在这里重逢,他隐着容貌隐着一切放下他帝尊的身份与身价来到这个毫不起眼的梵妖七界来,甚至能压抑忍耐蛰伏这么久,耗着他帝尊的大把时间一点一点救着弓月,最后弓月却从他的眼皮子底下消失,他终于再也不能忍耐了,只想立即将弓月救出。
“你和我这么多年不见,你终于肯以真面目面对我了,竟就是这般待我?”紫姬的话语里带着几分自嘲与嘲笑:“你待她还真是体贴周全,为了她竟然能做出这些事情来,你不怕传出去让人笑话?”
“一万年以前的旧事我不想再提,你大抵也一定不希望我提起,不然,我跟池雨好好聊聊一万年前你和我的婚约之事?”栾之面色不动,明明是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