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宫了守卫森严,五步一岗,班第紧紧抱着我,脚步坚实。我窝在他的怀里,望着他那坚毅的脸庞,泛青的下巴,心中不由泛起一阵柔情,脑际划过一个傻傻的想法:这条路若是没有尽头,我便可永远窝在这个宽厚、温暖、安心的怀抱里了。想到这儿,我将头贴向班第的胸膛,仔细体会这世上独一无二的宽厚和坚实。
“怎么了?”班第觉察到我的小动作,关切道,“又不舒服了吗?”
“没,”我抬眼望着他,忽然心中一动,盘绕在心头却从未明确吐露的心声就那样不受控制地滑脱出口,“班第,我爱你。”
班第脚步一顿,将我往他怀里搂了搂,低头在我脸上蹭了蹭,低头望着我,眼眶微微发红,却嘴角含笑道:“老婆,我知道。”
略显平淡的回应,却让我心内暗暗欣喜。这感觉就像是过了多年的老夫老妻,执手风雨多年,不需华而不实的花前月下,也不需词藻华丽的山盟海誓,只要最平实的一句话,最微小的一个眼神,都能在彼此心中绽开世间绝无仅有的灵犀之花。
班第噙着笑意又迈开步子,我窝在他的胸膛痴痴地望着再熟悉不过的英俊脸庞,脑海中划过一行字——岁月静好,与君同老。
正贪婪地享受着连日来难得的温馨安宁,一句略显迟疑的话语飘进耳内:“太子,咱们真就这么回京?”
略略回头一瞧,一前一后,一黄一蓝两道身影,虽还隔得有些远,但那行走的姿势却是极熟识的,前面那张狂无忌的是胤礽,后面谨小慎微、亦步亦趋的是胤祉。
“没听皇阿玛说要静养吗?咱们总不能违了圣谕吧?”胤礽的回应也飘了过来,听那口气冠冕堂皇中竟似乎还含了些欣喜?
“乖老婆,快闭上眼睛睡会儿。”班第低低柔柔的嗓音透过胸膛微震着我的耳膜。我知道,他是怕我与胤礽面对面撞见,那些剜心挖肺的回忆又会像潮水般涌来,不如装睡避过。班第的担心没错,不过,除了揪心的回忆,此刻在我心内烧灼难耐的更有仇恨的火焰。我恨不能现在我目光能化成两把利剑,一下穿透胤礽的胸膛,用他的命来祭奠我那未能降临人世的孩儿、枉死的塞图和乌尤!
可惜,这些目前只能是臆想。胤礽目前是储君,权势仅次于康师傅,能动得了他的,也唯有康师傅。在众多的子女中,康师傅的确偏疼我,但他再疼我,也从未为了我重罚过胤礽。国事,家事在康师傅那里分得很清楚。储君乃是一国之根基,除非有确凿的证据证明他做了对不起天地祖宗之事,不然,康师傅绝不会动胤礽一根毫毛,更何况现在仍处在两军对垒之期,他自己御驾亲征,胤礽留京监国的另一层用意就是,万一他自己在前方有个什么意外,皇太子的胤礽便可登基上位,以防国乱。
是,我是答应过班第,见了胤礽要像从前一样恭敬,要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可现在我才知道,这做起来得有多难!一会儿真面对面,只怕这怒火会不受控制地喷薄而出!果真那样,打草惊蛇,大仇更不能得报!罢了,不如听从班第,暂且眼不见为净吧。这样想着,我便把脸侧向了班第的胸膛。
“参见太子殿下,三阿哥!”班第抱着我终于与胤礽面对面了,但因抱着我,他不方便行礼,只略略微弯腰颔首。
“班第啊,”胤礽的情绪似乎正在高扬中,大约是发现了我,又瞬间低了下去,“哦,纯禧回来啦?”
“是,”班第的声音里微微含笑,“禧儿她身子不适,加上旅途劳累,睡着了,不能给太子行礼,还请太子殿下恕罪。”
“哦,情有可原,情有可原,” 胤礽讪讪应着,“快进去吧,皇阿玛惦记纯禧多时了,方才还跟我提起呢。”
“那奴才先带禧儿进去。”班第说着抱着我继续前行,胤礽的声音丛班第的身后传过来:“老三,发什么愣,走啊!”
“是,太子。”胤祉诺诺地应了一声。
忽然就想起还在上书房时,胤禛和胤祉总跟在我身后,脆生生地叫着“皇姐,皇姐!”,今时今日,已长大的胤祉却只敢在胤礽身后唯唯诺诺地应一声“是”,此次我被太子、蓉玥他们陷害,不知他是否知情。一起上书房,一起嬉闹的日子记忆犹新,可我与他之间的姐弟情分如今在权势面前却是一分也不值了。
想到权势,就不由得想起胤礽何时能倒台的问题。虽然班第说不会放过他,但若我没记错的话,胤礽真正倒霉的那年是康熙四十七年!今年才是康熙二十九年!要等十八年!漫长的十八年呐!忽然就觉得有些泄气,不由地叹了一口气。班第闻声低头望了我一眼,仿佛知道我心中所想,出声安慰道:“稍安勿躁,不是不报,时候未到而已。”
我抿了嘴,没应声,心中却幽幽叹道:是啊,报是要报的,可那是十八年后啊!
入了行宫正殿,康师傅确已等候多时,他免了一切繁文缛节,还让出了温暖舒适的龙床给我,召了随行太医替我细细检查、确认我真的只是气弱体虚,只需安心调养即可痊愈后,那忧心的神色才稍稍放松了些,坐在床前,满眼慈爱地望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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