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殿中昏黄的烛影,勾起了她记忆中的一角,那一夜被她刻意地埋藏,却在此刻清晰地浮现上来。
那一夜,一样是昏黄的烛影,一样是在这承明殿的寝殿,空气中弥漫着和合香的奢靡,她穿着一袭火红的纱衣,大朵的银丝牡丹遮掩着玲珑有致的身体,她在他的眼里读到了惊艳,她意外地发现这让她有些得意,连最初因为要穿这样一袭暴露的衣物而产生的不快,也不翼而飞。
他跌跌撞撞地向她走来,她知道他服了药,神志不清。她并不喜欢这个方法,但是柳嬷嬷告诉她,想要提升份位,第一件事就是得承恩。
她带着满腹的屈辱听从了他们的安排,扈之城说的不错,他在宫里确实有很多助力,在他的策划下,那一晚四喜出了宫,而承明殿当值的,都是她的人。
她几乎不费吹灰之力,就来到了他的寝殿,看着他在药力的作用下,紧紧地搂着她,带着惊喜问她:你怎么来了?
她强迫自己不去想他口中的“你”,究竟是谁。
整整一夜,他对她极尽温柔,他耐心地引导着她的生涩,照顾着她的感受,让她第一次意识到自己原来也是一个女人,也不过是一个女人......
她还记得他每一句动人的情话,每一个深情的触摸,虽然她知道他的神智并不清醒,但是那情意绵绵的美丽语句,却依然敲开了她的冰壳,烫融了她的冷心。
她想要成为他梦里的那个女人,她发现自己发疯似的,想要替代那个女人。她想要那如蜜如浆的柔情。彻彻底底地属于她。
眼前的皇帝姿势如一,秋水寒潭般的眸子,钉在泛黄的奏折上,仿若她根本不曾存在,仿佛那页折子上,有着什么关乎国运的大事,需要他仔细研读。
方雪晴的嘴里有些发苦。她知道那一夜对于他并不是一个美好的夜晚。但是对于她而言,她清楚地意识到,他在她的心里已经埋下了一粒种子。而如今这种子已经蠢蠢欲动,就要破土而出。
然而他们一开始的结合就始于一个诡计,又如何能期望这粒种子能顺利开花结果?
她望着他挺拔俊秀的身影,脑子里又不可抑制地疯狂地想着。那一晚,他到底将她当成了谁?
是那个风头正劲的丽嫔。还是那个假惺惺的庄嫔?又或者是那个曾经怀了唯一子嗣的安嫔?还是那个京都第一才女?
每日在御花园的甬道上,与这些花枝招展的嫔妃们相遇时,她需要用最大的意志力来控制自己,她想杀了她们。撕碎她们,这些下贱的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人,所有的这些意图染指他的女人。尽管这些女人在名分上与她并无不同。
她想她真是疯了,什么时候起。她变得像那些蝼蚁般的女人一样,开始有了嫉妒,有了猜疑?
那一****清醒过来时,那骤然冰凌一样的目光,至今仍让她觉得刺痛不已。他冷冷地披衣而起,毫无表情地晋了她的份位。
从婕妤一跃成为皇宫内品阶最高的淑妃,宫里的女人们都羡慕得咬碎了银牙,但这却不能让她满足,不够,这远远不够!她的心里呐喊着。
她的目的是后位,她对她的亲信这样说着,柳嬷嬷,扈之城,他们都这样相信着她,相信她只是为了兵权,因为只有后位才能掌管兵权,而只有兵权才能掌控江山!
但是内心深处,她也同样明白,后位,填补不了她心里的空洞,她要的不只是后位,她还要他的心,他在让她感受到了一个天下最尊贵的男子所能给予的柔情后,她已经中了毒,成了瘾。
她要他,她要他眼里心里都只有她,而这个念头,自那一晚开始,就像被施了咒的毒草,魔生狂长。
然而那后位依然如此遥远,就像是他的心,一样遥不可及。
不止一次,她忍不住地猜想,这皇宫之中,论身份,论后台,论背景,论姿色,已经无人能与她抗衡,而他在明了她身后的势力后,仍然只是轻描淡写地给她一个淑妃,那么,那后位,他究竟想留给谁?
方雪晴缓缓地迈步,走向那个牵动着她情绪的男子,她并不喜欢现在的自己,但是如果再给她一次机会,她还是会做同样的选择。
“看来皇上今日心情不太好。”她停在案前,直视着皇帝。
皇帝从折子上淡淡地抬起眼:“雪淑妃来了,有事么?”
方雪晴冲口而出:“没事就不能来看你么?”
皇帝握着折子的手指节隐隐泛白,嘴角却挂起一丝温笑:“自然可以,只是今日的时机不好,这殿里不洁,怕冲撞了爱妃。”
方雪晴不甚在意地瞥了眼殿角的血迹:“不就是杀了个把人么,不算什么。”
皇帝轻轻地笑了一声,目光落在方雪晴那张艳若桃李,又冷如冰霜的脸上,半晌后方道:“是了,朕忘了朕的爱妃是巾帼英雄,自然不怕这点血腥的。”
方雪晴有些不自在地捋了捋鬓发,她不太喜欢皇帝说话的口气,不过她今日来不是和他吵架的,方雪晴在脑子里略略回想了一下柳嬷嬷交代的话,刚想掐着声音叫一声皇上,就被自己的声音恶心得说不下去了,索性走上前去,将皇帝手里的折子抽了出来:“我给你带来了补身子的药,你喝了吧。”
皇帝被方雪晴的放肆惊得愕然抬头:“你?”
方雪晴冷着脸道:“我是来送药的,你喝完我就走,如何?”
皇帝铁青着脸盯着方雪晴,片刻后隐忍地道:“好,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