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两天有下过一场小雪,天气又冷了几分,南方河流较多,总是依山傍水的,所以每到冬日总是特别湿寒,那风吹在脸上跟有刀子刮着一样。富户人家的孩子还好些,总有一些胭脂膏雪花膏保养着的,可这些市井小民家则不同,家里的姑娘每到冬天脸颊两处都会冻得发紫,有些肤质特殊的,甚至会生冻疮。
那手就更不必说了,才入冬的时候手就会痒起来,紧接着天再冷几分的时候,手指头会红肿,再接着连指关节都会变粗,然后肉都烂掉。
朱家几个孩子还好,以前家里条件好些的时候,朱大夫妻都鲜少让闺女们做太重的活,比起旁家,朱家的姑娘算是娇养着的。朱喜跟朱福倒是还好,只是小妹暖姐儿,因为身上肉多,又或许是肤质的缘故,每到冬天就会烂手烂脸。
此番暖姐儿正仰着她那颗圆圆的小脑袋,虽然头上裹着方布巾,可是小肉脸上的大块青紫还是瞧得一清二楚。
小丫头只愣了一会儿,便又拍起手来,欢呼道:“过年喽,真的是过年喽。我好开心啊,我们全家可以一起去奶奶家喽。”她小胖身子在小小院子里头跑了两圈,然后一个猛子就扑过来抱住朱福小蛮腰,开心地蹭着自己二姐姐道,“二姐姐,我今天真是比过年还开心,因为今天不但可以全家去奶奶家,而且还是要去接奶奶进城的。二姐姐,奶奶跟贵哥儿他们进城之后,是不是就再也不走啦?”
朱福一手抱着寿哥儿,腾出另外一只手来轻轻捏了捏暖姐儿小肉脸道:“是啊,爹娘接奶奶进城住,当然是要奶奶晚年都住在这里喽。还有二叔二婶贵哥儿,往后只要你相见,过条河就行。”
此时正是正午时分,日头晒得高高的,白花花的刺眼阳光照射在朱家这巴掌大的小院子里面,到处都暖和和的。
卫三娘站在屋子门口,手上还拿着一个装满红色辣椒干的筛子,骤然听得次女方才那番话,愣了好久。
其实这些年来,她真不是一个称职的儿媳妇,虽然每月孝敬婆母的银子从没有少过,可是二十年了,婆母一直是跟老二一家住的。她以前回去的时候,就知道,村子里的一些人常常会在背地里对她指指点点,可当面又是一副模样。
家里这么小,接了婆婆来,也根本没地方住。而他们夫妻每日都是披星戴月地忙,家里小的孩子都是长女带大的,实在腾不出空也腾不出地儿来。
后来丈夫干活伤了身子,就更不必说了,那两个月,家里都快揭不开锅了。
说来也是奇了,自打阿福落了水之后,整个人性子都变了。不但活泼娇俏了许多,连主意也多,机灵得都有些不像以前的阿福了。想到这里,卫三娘抬头往次女的方向望去,见她正笑眯眯地抱着寿哥儿,而暖姐儿正围着她转,姐弟三个开心得不得了。
卫三娘忽然也觉得心情好了很多,几步走下台阶,喊了正在厨房忙着烧饭的长女朱喜道:“喜姐儿,你哥哥人呢?”
朱喜闻声走了出来,手在腰间系着的围裙上擦了擦,又伸头往前面打铁铺子望了望,见没人,便道:“哥不在前头打铁,那应该是在隔壁沈大哥家里吧。他刚刚雇了车回来,我记得他说过一句,该是去沈家了。”
正说着话,前头朱禄跟沈玉楼便结伴走了进来,沈玉楼腰间还挎着一张弓弩。
朱禄走到卫三娘跟前,黑俊的脸上有着抑制不住的笑意,他道:“娘,玉楼说他有张弓弩,又听说我们要去鸡头山猎捕野猪,他说想跟着咱们一道去。”
卫三娘望着沈玉楼,这孩子打小就生得好,性子也是出奇的温和,不管见着谁,脸上总是挂着笑意。他跟自家儿子一般大小,两人打小一起玩,大了点又一起上私塾,后来自家儿子书读不下去了开始跟着他爹打铁,这孩子因为念书好,小小年纪就中了秀才。
后来听隔壁沈嫂子说,玉楼因为得了某位贵人赏识,去了金陵书院继续念书。一念便是念了三个年头,如今再次见到,真是越发不一样了。
到底是在大地方呆过的人,那谈吐举止,以及通身气派,都是不一样的。
记得小的时候,自家两个闺女总是爱黏在他身后,他跟谁都玩得来,喜姐儿跟福姐儿会写几个字,也都是他手把手教的。
前几天沈嫂子还玩笑着说呢,她家玉楼为着读书都十九了还没讨着媳妇,说是要讨喜姐儿当儿媳妇,她心里也有这个意思。可如今瞧着,怕是他瞧不上喜姐儿呢,往后若是再考中举人当了官,就是配那大户人家的千金小姐,也是不过的。
这般想着,卫三娘便歇了心思,转头对朱喜道:“你赶紧去烧水,给玉楼倒被热水来吃,暖暖身子。”
沈玉楼朝卫三娘微微弯了弯腰,礼貌道:“朱大婶子,不必这般客气了,我不渴。”又直起身子来,一手垂立在身侧,另外一只手轻轻架在腰间挎着的一张弓弩上,眯眼笑问道,“婶子近来身子可还好?我瞧着气色不错,还若以往一样年轻。”
卫三娘近四十的年纪,她打小就貌美出众,即便已经是五个孩子的娘了,那身段也没有多走样,只是并非那大户人家的太太,再美的容颜也是经不住风吹日晒的,那张脸上也渐渐爬上了皱纹。
她倒是看得开,这些年虽然苦了些,可是五个孩子个个听话懂事,丈夫又老实憨厚待她十分好,一大家子在一起,总是很开心的。
不过,女人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