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严寒,寺庙又落座于半山腰处,所以普陀寺里比松阳县还冷。
今儿是腊月十六,暗黑夜空中挂着一轮满月,皎洁的月光透过院中百年老树的枝桠缝隙投落在地上,形成斑斑驳驳的圆点,冷风一阵接着一阵吹在人的身上,像是一把把锋利的刀一样,刮着人的脸。
卫大娘站在门口,冷不丁打了个寒颤,随即大步走进屋子里去。
“福姐儿,将门关了吧,这天怪冷的。”卫大娘见三妹妹去了娘那里,想着怕是大局已定,她也不必担忧内疚什么了,也就坦然起来,走到木头桌子边坐下说,“你也别怕,你娘不在,大姨陪着你说话。”
朱福唇角弯了弯,随即将门关上,然后坐在卫大娘身边去,笑着道:“我怕什么啊?莫非这寺庙中有鬼怪?还是说,我娘此次去见外婆会遇到什么不测?”
卫大娘闻言脸色一变,随即笑容就有些僵硬起来,她干笑一声说:“你这丫头,嘴巴咋的变得这般不饶人了?那可是你外婆,是你母亲的亲娘,母女俩哪里会有隔夜仇啊,还不是心贴心说几句话就好了。”
朱福却是没有再笑,一张小脸冷了下来,语气颇为讥讽道:“大姨,你不会不知道外婆此番找我母亲去说话是为着什么事情吧?”小屋子里点着根蜡烛,暖黄色的烛光映照在她巴掌大的脸上,衬得颜色更甚几分,“我实话跟大姨说了吧,你们打的是什么主意,我一早就猜到了,只可怜我娘,还被蒙在鼓里,傻乎乎地信什么母亲之情姐妹之情。”
卫大娘傻愣愣的,瞧着眼前这个小姑娘,似乎有些不认识了似的。
她顿了好半饷,这才干巴巴笑两声说:“福姐儿,你这话从何说起啊?什么蒙在鼓里的,又是什么猜到什么......你说的这些,大姨怎么就听不明白呢?”
朱福原先听谢逸说当初卫家几个贼婆一起商量事情的时候,也就这卫大娘替母亲说了一句话,原还想着,或许她对母亲还是有些情分的,就想给她一次机会。可如今事情都已经发展到这个地步了,她还在装傻充愣,朱福忽然觉得也没有什么好说的了。
她耸肩道:“没有什么,只是,呆会儿有场好戏,想请大姨跟我一起看。”
话才说完,外面便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吼叫声,然后有人吼道:“不要脸啊,你们这对不要脸的狗男女,竟然在佛门清静之地做出这样败坏门风的事情,哎呦喂,我可不要活了。”
朱福见好戏已经开场了,赶紧抓住卫大娘的手,要带着她一起去看戏。
卫大娘眉心轻轻蹙了蹙,手抱住桌角,摇头说:“福姐儿,大姨......大姨实在是累了,就......就不去了......”
她心虚,以为被捉奸在床的人是自己三妹呢,她不敢去。
朱福当即拉下脸来,也不再藏着掖着了,只冷冷道:“你们想害我娘于不义,我岂能叫你们得逞?所以,干脆将计就计,配合你们演好这场戏。是有人跟那柳老爷做出败坏门风的事情,不过,可不是我朱家的人,而是你卫家的人。大姨,这么一场好戏,你不去看看吗?”
卫大娘当即脸变成了猪肝色,她瞠目结舌地望着朱福,吓得一句话说不出来。
朱福虽然人小,可心里怨恨,她使出浑身力气来,使劲拉扯着卫大娘,要带着她一起去看戏。
“不......不......我不去。”卫大娘不肯走,说话都打起哆嗦来,“你骗我,我不去,肯定是你骗我。”
朱福哼道:“你是怕那老贼婆骂你没办好事情吧?所以才不敢去。事情不但没有按照你们计划的在进行,反而坏了你们卫家的门风,呵呵,卫家明媒正娶的媳妇卫葛氏,竟然在佛门清静之地跟自己的干哥哥做出有辱门风的事情来,这要是传出去的话,你们卫家人怕是一辈子都抬不起头来了。”
外头卫二娘突然撞门闯将进来,见到卫大娘,就劈头盖脸骂起来:“好啊,大姐,你可真是娘的好女儿啊。”她肥圆的身子跳将起来,一张肉脸打了个结,“大姐,我就知道你是偏向三妹的,可你竟然帮着三妹反过来害咱们。你......”卫二娘气得跳脚,眼睛一瞟,见朱福还站在旁边,她搬起板凳就要打人。
朱福身子灵活一转,卫二娘人没打着,反而跌趴在地上。
朱福已经走到门口,回头笑着说:“大姨,这次多亏了你帮我娘了,你放心吧,我答应你的事情一定会办成的。你不肯去看好戏,那我去啦。”
卫二娘坐在地上,听得朱福这番话,越发认定卫大娘就是叛徒。她一个鲤鱼打挺,使劲翻身爬了起来,然后朝着卫大娘扑过去。卫大娘比卫二娘瘦一些又高很多,所以卫二娘根本占不到什么便宜。
朱福才将走出门来,就见不远处自己母亲正朝这边走来,旁边还陪着谢逸跟沈玉楼。
“娘。”朱福见到母亲,跑着过去就扑进她怀里,撒娇道,“您千万别怪女儿,女儿实在见不得她们三番五次欺负您,也不想咱们一家人的幸福生活被那群贼婆子给毁了。所以,就想着教训她们一番。”她抬起头来,巴掌大的小脸在皎洁月光的映照下,更显得白皙如玉,一双眼睛也像是水洗过的般,又水又亮,她仰着小脑袋说,“娘也别怪谢公子跟沈大哥,是我求他们来帮我的。”
卫三娘轻轻抚摸着女儿的小脸,眼里有泪意,她心疼地说:“我儿受苦了,都怪娘,这么多年了,竟然还没有看透那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