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谎言说出去,后来变需要无数个谎言来弥补。加之昨日秦桓那般生气,赵长宜便不想两人之间再多出这些谎言来。
赵长宜对唐如之道:“你的意思我明白,但我也有我的打算,与其欺瞒陛下,不如坦诚相待。”
唐如之盯着赵长宜看了半晌,然后低头道:“请主子恕奴婢之罪。”
“你何罪之有?”
“奴婢接下来的话或许会不中听。”
赵长宜笑了笑,说道:“你只管说就是,我不会怪你。我知道,忠言逆耳,你必定是为我好。”
唐如之道:“依照奴婢看,主子对陛下是儿女情长。像是平常人家的小两口吵了架,说开了就好。但主子不明白,您与陛下不是不仅是夫妻,更是君臣。后宫佳丽三千,主子若稍有不慎,惹得陛下疑心……奴婢只怕,主子不会再有解释的机会。”
唐如之的话让赵长宜的脸色沉静了下来,她将手抄在袖子里,觉得有些冷。
“咦,下雪了。”
不远处有宫女路过,叽叽喳喳地议论,显得十分惊喜。
赵长宜闻言也抬起头,灰蒙蒙的天空中果然下起了雪。
赵长宜伸手接住一片雪花,还未来得及看便化了。手悬在半空中,缓缓地收紧,捏成一个拳头。
赵长宜道:“如之,你说的话我记在心里了。我知道你说得对。但我想,陛下对我是不一样的。”说罢她对唐如之微微一笑,便是在这阴沉寒冷的东西,赵长宜的笑容依然能让人眼前一亮,仿佛万物生辉。
于是有些话唐如之梗在喉头便又咽了下去。或许现在说也没用,只有这宫里残酷的事实,才能让赵长宜看清一切。只希望那时候她不要后悔。
“这不是敏容华吗?”
赵长宜收回手转身一看,却见姚文静站不远处。
赵长宜如今的处境不知她是来打趣还是来奚落,因而便格外地注重礼节,不愿叫人挑出半点错处来。她对姚文静行礼拜道:“妾见过良淑媛。”
姚文静含笑说道:“快请免礼。”她带着侍婢走近了两步,说道:“下雪了,敏容华怎么还在这里站着,不若一道去廊下避避。”
赵长宜听得姚文静语气温和,心头略微宽慰,说道:“是,良淑媛请。”
姚文静微微一笑,并未多做避让,当先带着人沿着小径走到了横穿御花园的一条走廊中。赵长宜自也带着唐如之一道跟随。
赵长宜同姚文静一道走了一段,两人的侍婢都落在后面。姚文静忽然说道:“听闻昨夜敏容华在建章宫跪了许久。”
赵长宜心头一紧,只道是终于问出来了。她面上神色不变,口中说道:“是,因为长宜自己处事不当,让陛下生气。所以……”
姚文静停下步子侧首看着赵长宜,柔声说道:“陛下其实是个很好说话的人。”
赵长宜抬头,惊讶于有人会对秦桓做出这样的评价。
姚文静和煦一笑,说道:“我进宫的日子也不短,我看得出来,陛下是真心疼惜你。”
赵长宜看着姚文静,她记得之前姚文静曾有过一个孩子,那时候秦桓对她一定百般疼爱。她见证过帝王的柔情蜜意,所以她说这话,赵长宜信。
只是这么多年了,秦桓对姚文静虽然也是多有抚恤,但恩宠却也渐渐淡了。论家世背景她比不得郑惜玉,论容貌言辞她比不得陆轻霜。在这宫中,也终于成为了一道背景而已。
但与王盈秀不同,姚文静身上自有一股恬淡从容的态度。赵长宜想起当初自己还在建章宫做奴婢的时候,帮春时送福袋去各宫,旁人都没有什么好脸色,唯独姚文静亲切待人。
想到姚文静昔日为人,赵长宜便又耐下性子听她言语。
姚文静说道:“我不知你因何得罪了陛下,但你若能当先去向陛下服个软,想必就能转圜。”
赵长宜道:“昨夜长宜在建章宫跪求一见,陛下也未曾允准。长宜不知还要如何服软。”
姚文静道:“那时候陛下正在气头上,自然不会见你。敏容华,你年轻气盛,许多事还需多加磨练。陛下是一国之君,每日里操劳军过大事,你我的本分是要让陛下舒心。不要恃宠而骄,这对你不好。”
赵长宜仔细听着姚文静的话,分辨着她是真心还是假意。或许在这宫里是不该轻易相信谁的,但看着姚文静坦然的目光,赵长宜心里已经有了几分偏颇。
赵长宜问道:“良淑媛为何要对长宜说这些?淑媛见谅,非是长宜不知好歹,只是这宫中,现在人人都想要看长宜的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