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桓看着赵长宜光华流转的眼眸,轻轻握住她的手,笑着说道:“放心。”
仿佛是有魔力一般,赵长宜的心竟被这两个字安抚得妥帖。她回握住秦桓的手,展开了一个明媚的笑容。无论如何,此刻她和他在一起。
马车进入德元镇,周遭一下嘈杂起来。
车夫在秦桓的指点下拐进了一处小巷,秦桓和赵长宜下了马车。秦桓命车夫去前面的泰园酒楼等候,自己领着赵长宜往小巷深处走去。
“你之前出来得这么快,一定没有吃东西。我带你去吃馄饨。”
赵长宜没有反驳秦桓的猜测,见他没有带自己去那什么泰园酒楼,反而是带着自己走进了这脏兮兮的小巷,不免对他所说的馄饨感到好奇。
“到了,就是这里。”
赵长宜看见秦桓当先走进了那间满是油烟的小店,靠近炉灶的那一面墙壁,已经被熏地发黑。桌凳看上去也是油得发亮,不知道放在那里多久了。可是秦桓穿着一身锦缎,却极为自然地在那里坐了下来。
赵长宜也跟着坐了下来,不过在这之前她用手指轻轻地在板凳上划了一下。
混沌店的老板是个五十多岁的老头,他头上的那些头发已经不多了,在头顶只能挽成一个很小的发髻。不过看上去还很精神。
“秦公子,你又来了。”老板没有离开灶台,只是看到秦桓后熟悉地打了个招呼。
赵长宜好奇地看着秦桓,但秦桓只笑不语。
老板又问道:“还是老规矩吗?”
秦桓点了点头。
“好嘞。”老板说着麻利地把数好的馄饨下进锅里。
赵长宜伸着脖子看着那些馄饨在锅里翻滚,地想象着它们的美味。
一定会很好吃吧,连秦桓都已经是这里的老主顾了。能让这个大燕帝王都觉得好吃的东西,一定错不了。
不多时,两碗热腾腾的馄饨端了上来。赵长宜从筷筒里抽出两双筷子,递了一双给秦桓。
老板笑着对秦桓说道:“今年这两碗馄饨总算都有主了。”
秦桓对那老板笑了笑,没有多说什么。
老板看了看赵长宜,然后又对秦桓瞧瞧竖了个大拇指。一个男人能找到赵长宜这样的女人做老婆,的确是一件很了不起的事。
赵长宜早就饿了,没有在意秦桓和那老板说什么,她先夹了个馄饨,然后吹了吹,就迫不及待地把还有些烫的馄饨放进了嘴里。
嗯……好像也没有特别好吃。
赵长宜仔细尝了尝,这就是一般得不能在一般的馄饨,可以入腹,但绝对算不上好吃。
就是这样一碗平淡无奇的馄饨,秦桓怎么会专门来吃?而且看情形他来这里不止一次。
赵长宜咽下馄饨,抬起头看着秦桓,她虽然没有开口说话,但那扑闪扑闪的大眼睛早已把自己的疑惑表达了出来。
秦桓也吃了一个馄饨,他吃得很慢,也未见他吃得如何香甜。那缓慢认真的样子,仿佛是在做一件很郑重的事情。
“老何的手艺还是没什么长进。”
老何自然就是这家店的老板。
听了秦桓对于馄饨的评价,赵长宜越发好奇了。
秦桓看着碗里的馄饨,用一种带着回忆的语调说道:“在我很小的时候,先帝带着众人来到行宫避暑。有一天长兄和我一起偷跑了出来。我们听说德元镇有盛大的烟火会,想来看看。可我们运气不好,来到德元镇后,就下起了大雨,什么也没看到。还因为没有带银子,连去茶馆躲一躲雨都不行。最后是老何看我们可怜,让我们在这里避雨,吃了碗馄饨。”
长兄……秦桓的长兄不就是因结党案被废黜的太子秦昭吗?赵长宜想不到他们兄弟还有这样的往事。
“那天我觉得老何的馄饨做得可真好吃,吃了一碗都觉得不够。那时候我还只有八岁。”秦桓看了看自己面前那满满一碗的馄饨,对于一个八岁的孩子来说,根本吃不了一碗馄饨。那时候不知怎么,竟还会觉得不够。“虽然觉得不够吃,但也不好意思再问老何要一碗。长兄就把自己碗里的馄饨拨了几个给我。那天我吃得很饱,我问长兄吃饱了吗,他说他也吃饱了。其实后来想想,我知道,他没有吃饱。但那时候却什么也没多想。等到雨停后我们谢过了老何,就赶回了行宫。”
赵长宜道:“你们偷跑出来,没被发现吗?”
秦桓笑道:“怎么没有。我们刚回去就被人抓住了。不仅被抓住了,还被打了板子。”才爬上秦桓眉间的笑意,被风一吹,又四散开去,只留下一抹伶俜氤氲于目中。
“不过都是长兄替我承受了。那时候父皇对长兄很是严苛,那顿板子并不是虚张声势。长兄为此足足在床上躺了半个月。”
赵长宜看了看这个狭小的馄饨铺子,明白过来,这馄饨的滋味原本不在这碗里,“这之后每年你都会来这里吃馄饨吗?”
秦桓道:“也不是每年,有机会的时候会来看看。不过再也没有吃过像那天一样好吃的馄饨了。”
秦桓放下筷子,在桌角留下六枚铜钱。他站起身来,对赵长宜道:“难得有机会出来,所以先来这里看看。好了,我们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