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妾赵长宜,拜见太后,愿太后长乐无极。”赵长宜依仪跪拜。
太后依旧靠在榻上,将脚上的毯子往上拉了拉,然后说道:“起来吧。赐座。”
“谢太后。”
无忧拿了一个圆凳来放在赵长宜身后,赵长宜对无忧点头致谢,然后落座。
太后道:“你来见哀家,可是有话要说?”
赵长宜点了点头,烛火将她苍白的面容度上了一层暖和的金色,但在眼眸深处,却是一片寒泽。悲怆之情不必言表,被死死压在心底,要说的话语反而是带着一抹平静从容的态度。
“太后是想要息事宁人,不愿因为一个宫女,而扰得后宫不宁。”
太后瞧了赵长宜一眼,没有否认。
赵长宜接着说道:“若果妾再恳求太后彻查此事,是不是显得有些愚蠢?”
太后道:“哀家相信你不是个愚蠢的人。”
赵长宜自嘲一笑,说道:“那可能要叫太后失望了,妾此来,就是想恳请太后,彻查此事。”
太后并没有动气,只是淡淡地说道:“你既然已经知道了哀家的用心,又何必再来碰壁。”
赵长宜道:“太后认为,不再追究这件事,后宫就可以太平了吗?”
太后哼了一声,说道:“哀家从不觉得后宫有太平之日。但哀家既然在一日,明面上总不能叫你们闹得太过。这后宫之事,还用不着你来告诉哀家。”
“是,太后在宫中多年,自然比妾知道地更多。那妾便请问一句,宫中若有毒药流传,后果如何?”
太后目光一凌,赵长宜的话直接越过了春时,将整件事又提到了另一个高度上,一个太后不得不正视的高度。
赵长宜没有回避太后的目光,坦然地接受着太后的打量,她接着说道:“今日这毒药害死一个宫女,太后可以不追查。但日后谁又知道这毒药会害死谁?”
太后将毯子又往上拉了拉,似乎觉得有些冷了。入秋已经有些日子了。
“这真是个多事之秋……”太后叹道,转目望着窗外那一轮明月,“再过些日子就是中秋了。”
赵长宜抿了抿唇,起身跪到榻前,说道:“请太后彻查此事,还春时一个公道!”
“赵长宜,你可知道这件事查下去,也许会有不堪设想的后果。”太后的语气带着一种老人家特有的缓慢与无奈,“皇后牵涉其中……便是牵一发而动全身。”
赵长宜半低着头,看不清她此刻的神色,只听得她那像是才从冰水里冰镇过的声音说道:“妾记得太后因青木围场的事,罚皇后禁足思过。但今日殿上,太后可见皇后娘娘有丝毫悔过之意?以妾所见,皇后娘娘似乎还以此自得。”
“够了!”太后出声打断赵长宜的话。
但赵长宜却抬起头来,目光灼灼地继续说道:“太后想要息事宁人,只是这世上若是一味掩饰,岂非太过叫人失望。妾不敢求太后公平对待,但这深宫之中,总该留下一丝光明,叫人有个盼头吧?太后若是给春时一个公道,那这宫中上下这么多奴婢,也能有个盼头,感念主子恩德。而不是叫他们寒心,主子犯了错,只有奴婢受罪。”
“赵氏!”一声呵斥,垂暮之狮,犹有威势。太后起身下榻,俯视着赵长宜,“自古以来,主子犯错,就是奴婢受罪!你可以退下了,哀家不想再听你说了。”说罢太后直接向外走去,无忧看了跪在地上的赵长宜一眼,然后也跟着太后出去了。
赵长宜的身子跪地笔直,就算太后走后也没有改变。她在那里跪着,然后缓缓将自己的手掌伸到面前,掌心中几道指甲血印,是方才在临华殿中所得。
“春时,这世上该有公道……”
又过了半晌,赵长宜才摇晃着撑着站起来,她走出了小阁,回头一望,见小阁上题这一块匾,上书‘崇明’二字。
赵长宜嗤笑一声,大步离开了长乐宫。
而此时,凤仪宫中。
椒房殿里纵使已经铺上了地毯,也掩饰不住里面传来的,瓷器碎裂的声音。
“贱人,金玉颜那个贱人!”霍金宵在殿内狂躁地大步走动,袖袍带风,拂掉了目所能及的所有摆放装饰之物。
常春躬身低头,站在一旁不敢说话。而殿中椅子上,还坐着一人,正是贺知君。
贺知君也没有说话,她只是看着离自己不远的那块青花瓷碎片,仿佛那上面的藤蔓缠绕,花卉勾勒,有什么奇异的地方。
“平常装成一副什么都不懂的样子,其实这样心机深沉!”霍金宵忽然像是一阵风一样来到贺知君面前,她盯着贺知君,冷冷地说道:“你呢,你是不是也是这样?都是装给本宫看的。”说话间霍金宵的手就掐在了贺知君的脖子上,她狰狞地说道:“你是不是也有一副蛇蝎心肠,表面上装地这样无欲无求,用来掩人耳目。”
贺知君抬起眼眸,眸中如枯井无波,她没有反抗霍金宵,只是淡淡说道:“娘娘要是不信,大可以直接掐死我。”
霍金宵听后果然手上用力,贺知君的面色逐渐涨红,可她那双眸子,还是没有任何波动。
霍金宵突然撤手,冷笑道:“你要求死?”
“咳咳咳……”贺知君倾倒在椅子上,用手抚着自己的脖子,等咳嗽和喘息平静后才说道:“死又何妨?”
霍金宵道:“本宫不会让你死的……你放心。”
贺知君凉凉地笑了一下,哀婉之绝。
霍金宵深吸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