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大化瞟了一眼沈重,得意说道:“熊廷弼三赴辽东,束手无策,颓废言守,大言罩事,嫉能妒功,若不去之,必坏辽东!”
朱由校听徐大化说得头头是道,分析得客观有理,不由暗暗点头。只是想到与沈重数论辽东局势,沈重皆悲观失望,也一时拿不定主意。于是朱由校便对张鹤鸣问道:“张元平是何意见?”
张鹤鸣上前躬身道:“如王化贞所言,胜则一举复辽,不胜则消耗建奴,亦可存辽。若去王化贞,则毛文龙无人可治,蒙古西兵烟消云散,降将断绝归附之心,辽东再无希望可言。”
朱由校点点头,冲叶向高问道:“阁老之见呢?内阁可有决断?”
叶向高躬身笑道:“老臣与王化贞有师生之谊,当按制回避,以示清正无私、不偏不倚。陛下既然垂问,张部堂、徐大人又已详述辽东实情,诸大臣当尽知辽东虚实。且攻守二策皆有利有弊,当集思广益,方可切合实际,以不误国事。陛下何不让诸臣廷议表态,集众议而圣裁乎?”
朱由校点头同意,对诸臣说道:“辽沈不存,辽东大坏,奴酋待机,西窥广宁。攻守有异,经抚不和,朝中争论,至今无果。此次廷议亦当有终,方可不误国事。司礼监奏疏不断,朕思之,不外支持王化贞,或支持熊廷弼,亦有分任责成之议,谏言熊廷弼谨守山海关,关外归王化贞。即是众说纷坛,不如为公是举,就按廷推表决吧!”
叶向高躬身领命,命人取来廷推所用壶豆,传递让诸臣表决。未及一刻,结果已出,八十余位大臣,支持王化贞者十之三四,支持分任责成者十之六七,支持熊廷弼者仅有一人。
沈重看着结果无奈一笑,心里暗暗感叹,皆言自己乃是过街老鼠,岂不知熊廷弼才是举世皆敌也。你熊大胡子要么好好当你的楚党,要么干脆投靠东林党,哪怕是投奔魏忠贤门下,或学自己为天子近臣,也比如今不三不四要强。糟蹋了一身本事,可惜了一腔抱负,上不为天子喜,下不容于诸党,脾气又臭又硬,嘴巴又毒又狠,率性而为,将国事私事并举,将不合变成仇敌,将朋友变成死敌,你日后不死,谁死?
朱由校受沈重影响最深,可是觉得张鹤鸣、徐大化所言也甚是有理,而且叶阁老提议廷推,自己也难不给面子,面对如今这么个结果,心中大是为难,不由看着不发一言的好孩子沈重生气。
徐大化顺着天子的目光看去,只见沈重虽是不发一言,眼中却满是鄙夷,嘴角还不停冷笑,便得意地问道:“沈监军一向知兵事,乃我大明有数的名将。自入辽以来,百战百胜,数折奴酋,铁骑之下,横尸数万。不知沈监军,对朝廷廷推结果,可有异议乎?”
朱由校也连忙催促道:“是啊,沈东海向来知兵,又明了辽东实际,你可有不同意见。若是没有,朕可就从廷议结果下旨了。”
沈重嘻嘻一笑,答道:“没有异议,只有建议。”
张鹤鸣笑道:“即是如此,就请沈监军尽管说来,吾等洗耳恭听。”
沈重坏笑道:“启禀陛下,臣请天子从张尚书之议,立罢熊廷弼辽东经略之职,命其回京待命。”
朱由校听了一震,连忙问道:“这是为何?公论可是分任责成啊。”
沈重笑道:“没有山海关外的指挥权,何必设辽东经略,此其一也。”
张鹤鸣冷笑道:“有其一必有其二,沈监军这其二又是什么?”
沈重淡然说道:“因为王化贞必败,辽东必失!熊廷弼若非辽东经略,当无罪待用,待辽东大变时,可临危受命,力挽狂澜也。”
沈重话一出口,大殿上,立时众目所视,死一般的沉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