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重垂泪对朱由校说道:“辽东大局已定,臣无回天之力,唯有一死以报君王,就此拜别圣明天子,臣即将去也。”
朱由校感动至极,热泪盈眶,上前拉住沈重,久久不愿松手。
叶向高点头称赞,诸臣抚掌颂扬,张鹤鸣热血而呼:“壮哉沈东海!壮哉定边军!沈监军,老头子向你道歉,吾错看你了。”
徐大化也连忙说道:“从威海卫至京城,从京城至山海关一线,凡定边军所需,我必亲力亲为,确保定边军无后顾之忧。”
沈重抽泣道:“不用费事,我又不去山海关。”
张鹤鸣张着大嘴,发出一声:“啊?”
徐大化刚刚讲完把嘴闭上,听了不由用鼻一哼:“嗯?”
朱由校鼻涕眼泪一收,目瞪口呆不能置信说了句:“哦?”
诸大臣三观己毁,齐声发出“嘶!”
良久,张鹤鸣忍气吞声,挤出些许笑意温和问道:“沈监军不去山海关救难,那要去哪里扶危?”
沈重看着大家的反应,满意地点点头,冲张鹤鸣笑道:“兵分两路!”
徐大化恶狠狠拱手问道:“此话怎讲?”
沈重笑眯眯道:“步卒随天津水师入海,以觉华岛为根基,登陆辽东,北上右屯搬东西。骑兵随登莱水师东渡朝鲜,扶危救困!”
徐大化气道:“果如沈东海所言,奴兵皆在辽西,辽东全失在即,你上朝鲜扶什么危,救什么困?还有,步卒去右屯做什么,搬什么东西?”
沈重笑道:“入朝鲜,威吓光海君不敢动摇叛变,然后入辽右威胁建州,辅以东江军为助力,逼奴酋收兵,以护山海关万全。至于步卒去右屯,乃是将右屯军资粮草尽数运回觉华岛,以免沦为奴酋之手,资敌而助其力也。”
张鹤鸣摇头怒道:“弄了半天,你定边军除了游玩就是抢东西,一仗不打呗?”
沈重傲然说道:“然也!虚则实之,实则虚之,变化之妙,存乎一心,先立于不败,而后可以致胜。”
朱由校连忙甩脱沈重的手,抽身后退回到龙椅坐下,暗暗骂道:“不要脸!害得朕白哭了一场。”
随后内阁学士屡屡施压,诸大臣连连相劝,张鹤鸣、徐大化跳脚大骂,沈东海安如泰山,岿然不动。诸臣无奈,沈重是天子近臣,定边军是天子亲军,内阁虽为宰执,兵部虽然管军,诸臣虽是势众,却管不了沈重,动不了定边军。
于是诸臣一齐回视天子,却见朱由校大眼无神,虚实缥缈,神游天外,装傻不理,只得恨恨而止。
张鹤鸣、徐大化傻了眼,沈重乃公认的百战名将,其言虽是气人,却也点醒了二人。否则怎会放任沈重入辽抢功,怎会鼓动定边军赴辽参战,不就是想若有万一,好让定边军撑住辽东,以保住自己的冠带性命吗。眼见就要得逞,竟被这油滑小子虚晃一枪,躲了过去。
若辽东局势果如沈重预料,熊廷弼、王化贞固然论罪,自己二人一为兵部尚书,一为兵部员外郎,一向支持王化贞,压制熊廷弼,辽东若败,自己又如何能够逃脱罪责。
内阁、六部,朝中诸臣想着沈重之言,也是一个个心有余悸,对辽东大局不再乐观,一时再无人敢再出声谏言,以免担上责任。
而此时,一个小太监匆匆而入,在魏忠贤耳边说了几句,魏忠贤听了眉头紧皱,脸色阴沉。
良久,魏忠贤对张鹤鸣道:“张部堂,兵部职方司入宫求见与你,说刚接到千里急报,建奴聚兵十万,用兵辽河在即。”
张鹤鸣、徐大化浑身一震,不由脸色大变,一齐看向首辅叶向高。
叶向高一叹,对朱由校躬身说道:“陛下,即是奴酋用兵在即,不如下旨训斥二人,命熊廷弼、王化贞相忍为国,齐心合力,守住广宁防线吧。”
朱由校连连点头,补充道:“传旨,辽东大局当以熊廷弼为主,王化贞不得僭越。着天津水师配合,沈重立即返回威海卫,率定边军两路齐发,出兵辽东。”
叶向高看向沈重问道:“沈东海可有异议?”
沈重摇摇头,长叹一声,无奈道:“晚了,广宁完了,辽东完了,王化贞完了,熊廷弼也不知是否能保住,真是两处茫茫皆不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