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常洛听得有些出神,沉思了半晌,说道:“那你说当如何布局辽东?”
沈重肃然道:“第一,罢杨镐,换辽东经略。”
赵兴邦怒道:“你才说杨镐无罪,因何现在却要罢免。”
沈重说道:“无论其有罪无罪,即身为辽东大帅,就当为此败负责,以解将卒不安,以镇定辽东民心,逼奴酋小心观望窥测,为朝廷赢得重新收拾人心、稳定辽东机会。”
方从哲问道:“有了第一,就有第二,你接着说。”
沈重说道:“第二,从朝臣会推人选,任命熊廷弼大人主持辽东,即是大部分朝臣皆认为他是合适人选,当一力支持,勿使因辽东久等生变,勿使因朝中制约而再误边事,若是熊廷弼也败,则当追究内阁、兵部及推荐他有司官员,如此上下有责,方可同心。”
朱常洛说道:“第三呢,辽东攻守战略如何?”
沈重说道:“必须认清朝廷目前无力平息辽东叛乱,非是有心坐等辽东败坏,而是实实在在无能为力。新任经略当先以雷霆手段,收拾辽东军心、民心,小挫奴酋扩大辽东战果的野心,然后在辽东整体收缩。节约国力,训练士卒,重整军力,待时而攻。”
“奸佞,你蛊惑朝臣放弃辽东,可是想做秦桧吗?”左光斗大声呵斥道。
沈重冷笑道:“我倒是想做秦桧,可是我朝没有岳飞和比山还难撼动的岳家军。”
左光斗指着沈重大骂:“你乃十足奸佞的小人,竟敢在朝堂上妄言丢弃辽东国土百姓,你就是一个误国殃民、卖国背祖、毫无廉耻的大奸巨恶,十足的小人!太子,诸位阁老,诸位大臣,当诛此人以谢天下,以正人心。吾等国之贤良、圣人子弟,当和此等无耻之人势不两立,杀之而后快!”
于是,一众御史纷纷指着沈重大骂不止,沈重也不与他们对骂,只是冷笑不止。
方从哲瞧着沈重,目光惊奇,最后叹了一口气,却没有说话。
朱常洛也是不能接受,斥责道:“你所言大谬,岂可弃土丢民,还不认错悔改,以求宽恕。”
沈重十分听话,低头笑道:“小子年少无知,见识浅薄,如今已是知错,今后就算不敌,也当死在进攻的道路上,不敢轻言退却。只是草民还有建言,不知能不能说出来,请诸位贤臣斧正指教。”
左光斗见自己将沈重骂得低头认输,心里畅快无比,便大度说道:“你且说来,若仍是大逆不道之言,休怪吾等诛你无情。”
沈重说道:“是。小子刚才失言,乃是因为朝廷国力疲惫,力不从心,这点想必诸位大人都是认可的吧?”
沈重看了一圈,见他们都是点头,便接着说道:“若是依诸位大人所言,当决心与奴酋死战,估计死伤难免。我朝最重文人,给其禄米,任其官职,免其徭役税赋,比之百姓士卒受国恩更重。于此国家危及之际,可否组织朝臣子弟,国子监士子往前线效力,使天下咸知,当国战之时,他们没有躲在后方贪生怕死,还虚伪着慷慨激昂、正义凛然地喊着为国为民的口号,鼓动小民和士卒去送死。若能与圣人子弟同赴国难,吾等草民死也甘心。”
瞧着一众满脸愤怒,却不能言的诸位大臣,以及若有所思的朱常洛和朱由校,沈重心中冷哼道,好好和你们议事,你们却蹬鼻子上脸,行,你们既然都是正人君子,都是国之贤臣,都是方正贤良,都是圣人子弟,都是道德模范,那就别怪我连桌子带面子一块掀了,大家都玩个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