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应聘咧着嘴,苦笑道:“万岁,一军之帅,当为总兵,甚至更高,请问这定边军既不归辽东掌管,军饷物资由何处支撑,沈重当为几品官身?”
万历笑道:“钱粮出自内帑,沈重仍为草民,行辽东监军之职,此乃内官惯例,何必再问。”
左光斗气得浑身哆嗦,草民是内官么,内官的亲军不过千人,可是沈内官的亲军怕有二万吧。再说辽东十几万大军,缺银少粮,一个定边军,您内帑倒是出得痛快,毫无半点心疼。只是天子说了,从内官惯例,又是内帑出钱,却是无法辩驳,只得暗暗生闷气。他哪里知道,沈重一个堂堂小男人,变成天下闻名、天子金口的大太监,更是堵得吐血。福兮祸兮,阴阳变化,男人不男不女兮,自作自受。
即将升官发财的定边军上下,此时正灰溜溜地躲在东门外的大营,一步也不敢靠近辽阳。不是因为沈大人又出了什么变态的幺蛾子,而是周巡抚带着辽阳二十多万百姓,高高兴兴回家了。
两个月的凄风苦雨,终是熬了过去,那个沈大人和勇士们,用生命实践了自己的诺言,保住了大伙的家园。离散的百姓,一路高兴、喜悦、欣慰、感激、充满希望地排着长长地队伍,不顾疲劳,拖儿带女,扶老携幼,带着一串串笑声,直奔辽阳。
周永春早就撂下百姓,一个人羞愧的跑到辽阳,指着满目疮痍的辽阳城,对着沈重就是大骂:“造孽啊,真是造孽啊。几十万百姓,充满着重新生活的希望,念叨着对辽阳军的恩情,一路欢声笑语,热情回归家园。等他们看到这辽阳的惨状,老夫是没脸给他们解释,你沈监军不是人间大才,惊才绝艳么,你去!你若是不去,老夫就一头碰死在这里,死也不去丢人。”
沈重如遭雷击,敲着脑袋在官堂内转圈,忽然停下,一个个端详手下诸位大将。沈重忽然露出小白兔一般的白牙,温柔的赞誉着:“马指挥,听说你最近演技爆发,连沈家班都被你比了下去,你看如此大才,若是不用,岂不可惜。”
马成立刻口吐白沫,倒地眩晕。
沈重鄙夷呸了一声,又看向李晟,李晟捂着肩膀就摇晃着蹲了下去,嘴里喊道:“末将为了辽阳会战,咬牙挺了这些时日,此时已是油尽灯枯,命不久矣。”
沈重上前就是一脚,骂道:“你怎么不赶快去死,谁不死你也得死!”
王福不等沈重看他,先捂着胸口,要出去透气。吴天武、姜大丹、蒋海山、田大壮,刺溜一下就抢先要跑,宁可日后遭沈大人非人的折磨,也不能到辽阳百姓跟前现眼。
沈重气得一跺脚,怒道:“马成,大军开出辽阳,到东门扎营。军事重地,闲人免进。至于周巡抚,要死要活,和咱们无关。”
马成立即一个鲤鱼打挺,翻身而起,没有半点痛苦,一个箭步出去传令。瞬间军令被传达下去,全军一齐急速开动,不到半个时辰,二万铁甲,将物资粮食,武器辎重收拾得干干净净,半点不剩。全军开出辽阳,赴东门扎营,速度之快愧死汉之卫霍,羞煞唐之李薛,短短时间,不说人,就是厕纸都没剩下,一看就知准备拿全东西,死也不再入辽阳一步的嘴脸。
沈重骂道:“这都什么人啊,一个个简直就是狼心狗肺,看把周大人气的,怎么能将周大人一个人扔下不管,置百姓于不顾呢。周大人,您等着,我这就给您找他们算账去,非把这些兔崽子逮回来不可。”
说完在蒋海山如临大敌的护卫下,沈监军沈大人也溜了。
偌大的辽阳城池,好吧,偌大的曾经是辽阳城池的废墟,只剩下哭天抹泪的辽东巡抚,周永春周大人一个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