庞仲子是真的打算就这样灰溜溜的走了的,可是他这一只脚刚踏出去就听见身后传来不小的动静。
转头看过去,就看幼白伏在床沿朝一旁的痰盂里干呕着,他一手捂着胃,单薄的身子抖得像筛子。
庞仲子赶紧转身踢上门,这一幕是再熟悉不过了,他扶住幼白的双肩,语气不善的骂:“是不是又没按时吃药?晚上的药呢,你还没吃?”
幼白摇头,喘息的空档才说了句话:“药效……过了。”
不管什么药都有个时限的,过了就不管用了。
“你等着,我去找大夫再开药方……”庞仲子放开他倚着床头,就跑了,动作比啥时候都快。
幼白勉强压下胃里翻来覆去的灼痛,深深的呼吸着,他努力的想要想点什么,把注意力从身体的痛苦上移开。
上天似堪破他此刻的想法,门这时被人敲响了。
“幼白,你屋里灯亮着是还没睡吗?”
“你进来吧。”幼白抓起袖子擦去嘴边的残渍,声音微哑的回话。
唐宕进门前是不大情愿来这趟的,可是安宁的话他又怎么可能违背。
“没睡正好,安宁让我给你传句话,赵李两家送去巡抚衙门的尸体,游画都验看过了,但是……”唐宕停住了话头,奇怪的看了又看床上的幼白,“你怎么一直来流汗,很热吗?”
幼白摆了摆手,为了掩饰语气的虚弱,佯装犯困的打了个哈欠,好似想睡又不能的迷糊样,“但是什么?”
“因为尸体腐烂过度,他们的死因可能被误导了。”唐宕复述着安宁的交代,双目晶亮有神,幼白不是第一次在他面前这幅要死不活的样子了,所以他并不多疑心其他,可下一瞬他还是不自觉的皱起了眉头,“你怎么学女人家泡澡?”
那么大个浴桶就摆在床尾,他是想看不见都不可能。
“咳……”幼白掩着唇重重的咳了一声,聪明的不接这个话头,“你大可明天来传话,这离天亮还早着……”
“穆蓝心也被人谋害了,我等会要随安宁去城东勘察现场。”唐宕想起正事,立马没了再停留的心思,虽然他这会儿看着幼白有种奇怪的感觉。
转身离开前,他还是没忍住看了眼幼白消瘦而棱角分明的脸,余光无意间从盖在幼白身上的薄被上掠过。
奇怪……怎么觉得很不对劲呢?
唐宕怀着这个莫名的疑惑一直琢磨了很久,很久之后,他知道真相才意识到当初自己错过了什么。
幼白在他走后,再也熬不住,脱力躺倒在床上,盖在他身上的被子滑开了一大半,露出他湿透里衣的身体,两条修长的腿抻直了刚好触到床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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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城运气佳赌坊日日人满为患,然自昨日出了人命案,自然清净了。
穆蓝心藏身的房间时赌坊后院的厢房,安宁来勘察现场时,游画已经给穆蓝心验过尸了。
里里外外察看一圈,安宁捏着游画给她的尸单就出来了,现场太粗糙了,破绽也多。
刚走回前院,游书就带着个人过来,中年男子煞白着脸色,一见安宁就立马跪下了。
“大人,小人冤枉啊……”
喊冤的是运气佳赌坊的老板,伍能,难为他一大老爷们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小人这赌坊开了十多个年头从没来出过事,还请大人明察……”
安宁波澜不惊的看着他,抬手示意他不用说话了,后者识趣的闭了嘴,仍旧睁着眼哀求的看着她。
“伍老板,这件案子本官已经查明了。”安宁脚步挪了挪,一言一语都带着天生的尊贵和气势,与她站在一处的游书也成了衬托,他浅笑着,眼里只有她。
“这、这凶手……”伍能似有些不敢相信。
“这件事还需你把你们栈主请出来,本官与他当面审案,无论结果如何都会尽快还你们赌坊一个清净。”
栈主……这是挑明了说运气佳的背后实际上也是有间客栈。
伍能错愕惊讶之余勉强僵硬的笑着,“安大人,此事由小人处理即可,至于栈主就不必出面了吧。”
安宁眯了眯眸,背起手,居高临下的俯视他一眼,不动声色的侧头对游书道,“既然伍老板要一人承担,也好,你把伍老板带去巡抚衙门,跟他们交接一下,说这是我刚结案的杀人凶手,即日送刑部复核,至于是秋后问斩还是择日行刑……”
“安大人!小人冤枉啊!这……这小人怎么成了杀人凶手?”伍能抢在游书应声前喊道,他这突然急了的模样,可比之前那副模样真实多了。
安宁一脸淡然,目光却冷厉,“本官断的案子从无冤情,也无翻案可能,要么请你们栈主出来为你喊冤,要么就闭嘴认罪!”
“郡主,你这是知道栈主不会见你……”
安宁勾唇冷笑,“见或不见,伍老板可说了算呢。”不等伍能再说,她转身沉了声,“本官只等一炷香时间,还望伍老板思量清楚了。”
眼看她转身就往外走,伍能额上这才真的冒出一串冷汗,他微颤的起身,弯身作揖,“郡主稍等,小人马上去试试。”
之前一口一个大人,现在又改口郡主,游书若有所思的看着伍能离开的方向,如果他没猜错,伍能极有可能……是那人的人。
“游书,你跟上去,必要时……就帮他一把。”
游书一笑,什么也没说就追着伍能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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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书和伍能是踩着一炷香时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