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夫人本来有些哀戚的脸上带上了骄傲:“我的父亲、你的外祖父于谦,乃是辛丑年间的进士,于宣德年间初授御史,曾随宣宗镇压汉王朱高煦之叛,因数落朱高煦有功,被宣宗升任巡按江西;宣德五年以兵部右侍郎巡抚河南、山西;土木堡之变,英宗被瓦剌俘获,他力排南迁之议,坚请固守,进兵部尚书;后率师二十二万,列阵北京九门外,破瓦剌之军。因此加少保,总督军务......”
柏芷没有想到自己的外祖父竟然是个如此厉害的人物!这就不难解释柏夫人平日里的大家做派了,甚至太皇太后对她的亲切态度,也找到了缘由。
只是如此显赫的外家,自己竟然没有听说过?
柏芷明显地捕捉柏夫人这一大段话里面的到了“土木堡之变”这几个字,凡是和这个沾上关系的往事,似乎都蒙上了一层神秘的阴影,有些难以捉摸、亦让人不敢靠近。
她脸色一变:“外祖父莫不是因为扶持景帝,所以遭到了先帝的忌讳?”
柏夫人赞赏地看了柏芷一眼:“正是如此,英宗复位之后听信了石亨等人的谗言,判了父亲死罪,就连你舅舅,也被流放到了龙门。”
柏芷突然想起自己出嫁时候柏大人和柏夫人除了不舍之外的奇怪表情。原来是因为这样!英宗一手赐死了自己的外祖父、使得于家分崩离析,柏大人和柏夫人又怎么舍得、甘心让自己嫁给英宗的儿子!?
“太皇太后呢?”柏芷抓住柏夫人的手,“太皇太后对母亲多有照顾,为何不为外祖父说句话呢?”
柏夫人叹了一声:“前朝之事又岂是后宫女眷能插得上手的?太皇太后知道这件事的时候,父亲已经去了好几天了,就连哥哥,也已经被流放出京。正因如此,太皇太后连呼‘造孽’,去了五台山常住。”
“原来如此。”可是英宗既然当初已经赐死了外祖父,又为何会将自己赐婚给太子?柏芷想不明白。且不论自己的身份不合适入宫为妃,就是按着英宗的多疑,应该怎么都不会再让和于家有一点关系的人入宫才是。
柏芷并不知道英宗虽然多疑,可到底也为自己的儿子伤脑筋。当初朱见深似乎只对万贞儿一人有意、对新娶的两位妃子熟视无睹、心里面根本容不下其他的女子。柏芷的出现,无异于是救星一般的存在!就算是身份有点问题,但只要进宫,想来这小小姑娘也翻不出什么花样来。更何况,柏珍不过是一个四品的锦衣卫佥事,有袁彬盯着,应当也不会有什么问题。
直到他看见了那支金镶玉步摇。
和敬妃拥有的那支一模一样的花色图案,最重要的是,那分明是宫中之物。
并非来自于太皇太后的赏赐,这两人是如何拥有了这原本乃是一对的贵重步摇?
英宗这才发现不对劲,但为时已晚。他只能带着这个秘密离开人世。
仿佛是知道柏芷在想什么,柏夫人继续道:“先帝被景帝软禁南苑的时候,你父亲曾与他有恩,正因如此,柏府上下才没有受到牵连;及至后来当年诬陷你外祖父的石亨一党纷纷落马、大太监曹吉祥谋反,先帝才发现你外祖父当初是被诬陷的......”提起石亨一党的时候柏夫人有些抑制不住自己心头的怒火:“若不是这些小人向先帝进谗言,父亲大人也不会含冤枉死!”
“可是先帝却并没有为于家平反。”否则自己的舅舅就不会到今时今日才回京。柏芷叹了一口气。
柏芷只见过英宗一面,花朝宴席上英宗身体已然虚弱,却与钱太后情深意笃,看上去只是一个慈祥中稍显严厉的中年男子,却不想就是这个人,曾经给于家造成了这么大的伤害。
“有句话叫做‘君无戏言’,虽然知道当初枉判了,但是先帝又怎么会自己承认自己的错误?”柏夫人握住柏芷的手,“与先帝相比,当今陛下可有魄力多了。”
是么?柏芷去看自己的母亲,柏夫人言辞恳切,并没有夸大其词。事实上,想要得到一向严厉的柏夫人的赞赏是十分难得的。
“芷儿,为娘告诉你这些,并不是想让你带着上一辈的恩怨活下去,只是想告诉你目前的情况。”柏夫人有些欲言又止,“我原先以为...陛下定然会将你舅舅回京一事告诉你,却没想到他竟然只言未提。”看来诚如自家夫君所言,当今陛下此举断不会是为了讨好自己的女儿,而是从大局出发。
“只是现在,你风头正盛,即使陛下起复你舅舅,与你并无一点关系,然而外头的那些人可不会这样认为。”柏夫人眉间带了一丝忧愁,“虽说这后宫是是非之地,可是有人的地方,怎又少的了争端和猜忌?为娘只希望你能在宫里头平平安安的,你哥哥又参加了今年的秋闱,若是不出意外,应当榜上有名。无论如何,柏家不需要女人来振兴......”自己的女儿还年轻,现在又是圣宠正隆的时候,难免就会想到得到更多。且现在那个位子也正好空着......
“母亲说的哪里的话?”柏芷打断了柏夫人的话,“我自然知道父亲和哥哥都是有本事的人,且既然如今我已经进宫,自然不会过问朝堂之上的事情。柏家日后会如何,当然不是我说了算。”
听了自家小女儿的话,柏夫人心里面的担心稍稍褪去。有时候没有野心,反而会活得更加长久、过得更加安康。
“可是母亲!”柏芷面色冷凝、眼神凌厉,“正如您所说,有人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