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洛只觉得自己做了一个漫长而荒诞的梦,记忆停留在那个阴暗潮湿的溶洞中,李舒夜温和的声音如清泉般缓缓流过了体内剧痛的伤口,于是她便睡了过去,陷入到深沉的梦境中,再也感觉不到那仿佛钻心蚀骨的剧烈疼痛。
她好像被包裹进了一个茧中,再也察觉不到外界的任何变化,失去了对身体的控制,即使告诉自己应该醒来也无济于事,直到某一刻她忽然感觉到身体逐渐恢复了力气,那由天魔噬心大法留下的蚀骨之痛终于敌不过体中内力,被驱赶着消散在了骨血之中。
苏洛费力的睁开了眼睛,视线一片模糊,隔了好一会儿才勉强能够视物。首先闯入她眼中的便是一片熟悉的冰蓝色,带着担忧与焦躁,还有快要满溢出来的惊喜;苏洛怔了一怔,不由得回想起第一次见到这双冰蓝时的情景,那时候她从内力耗尽的疲乏中醒来,见到的是一双带着微微笑意,骨子里却是淡然与冷漠的眼睛。
“…………舒夜…………”她忍不住眨了眨眼睛,即使声音低哑,喉咙如火烧般疼痛,也还是挣扎着叫出了那个人的名字,努力伸手想要触碰一下那摄人心魄的冰蓝。
李舒夜应了一声,一把握住她伸到一半就力竭快要垂下的手,贴到了自己脸上,如之前那样缓缓摩挲,“……阿洛,你可算醒了。”
李舒夜的声音微微哽咽,目光更是一刻也舍不得离开终于醒来的绯衣少女,“你足足昏睡了六日,再不醒来,我也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黑发青年的皮肤白皙温凉,苏洛被他下巴上的胡茬给扎了一下,有些意外的睁了睁眼睛,这才注意到李舒夜这幅似乎彻夜劳作不息,不修边幅的颓废样子。她微微笑了笑,顺势打趣道,“这可不像是舒夜你了……”
那个向来对自己的生死置之度外,身赋百毒在阎王手里赎命之人,竟然也会对凡人的生死起意,为她危及生命的伤势担忧至如此地步么?
苏洛心中蓦地一暖,眼眶微热,看着朝她微笑的李舒夜,用手背蹭了蹭青年温凉的脸颊,“我睡着的这些日子…………”
她努力的想要说些什么,然而这句话说到一半却突然没了声,大量的鲜血从苏洛口中涌了出来,染红了锦被的前端,甚至溅到李舒夜与她紧握的手上。鲜血灼烈的温度让李舒夜有种被烫伤的错觉,他神色大变,甚至来不及惊呼,立刻点了苏洛胸前三处大穴,而后反手握住了她的手腕,还沾着鲜血的手指搭上了少女的脉处。
“阿洛,阿洛?你感觉怎么样了?……”变故突如其来,李舒夜颤抖的握着少女的手腕,竟是有种不知所措的惊慌,他们放心的太早,苏洛体内的心脉之伤虽是被银针激发自愈之力而无大碍,那强劲护体的内力反倒是要了她的命了。李舒夜只觉得手中的脉象仿佛一个正在激烈交战的战场,无数内劲四处疯窜,被重针一激后更是雪上加霜,甚至比先前还要猛烈,而苏洛不曾消褪的白发绿瞳便是最好的证明。
苏洛根本无法回答,她一开口便是汹涌而出的鲜血,那刺目的鲜红仿佛巨大的花朵开在眼前令她头晕眼花,精神恍惚。苏洛此刻的状态与其说是重伤不治,到更贴近练功走火入魔的情况,内力彻底失控在体内乱窜,没有了需要安抚的内伤与需要共同抵御的外毒,红尘心法强劲霸道的内力彻底变成了脱缰的野马,疯狂的透支着苏洛所剩无几的生命力。
李舒夜没想到费尽心思治好苏洛的内伤后会出现如此情状,他本身并不会武功,对此种内力失控的症状了解不足,一时间也是束手无策,只能尽力替苏洛止了血,将她小心翼翼的又放回了床上,差人换下了那被鲜血染红的锦被。
韩云苓提着食盒回来,见苏洛口吐鲜血也是吓了一跳,把过脉之后也如李舒夜一般沉默了起来。若是受伤中毒甚至身患绝症都好说,她与李舒夜二人都算得上是这世上最好的医者,定会尽全力延得苏洛性命,然而这内力失控走火入魔之事却在他们能力范围之外了。
“师哥…………洛姑娘这情况,怕是……怕是只能设法化解她的内力了。”韩云苓惋惜的摇了摇头,李舒夜会选择令医者伤神的重针之法为苏洛疗伤,原本就是因为不想令她失了一身绝世武功,没想到兜兜转转一圈,却又是回到了原地,令他不得不面对这个残忍的事实。
苏洛体内流血不止,李舒夜不得已再次点了她的昏睡穴,用了银针才勉强止住她即将在内力的冲撞下崩溃的内脏血脉。他闭了闭眼睛,而后静静的看了苏洛许久,复又摇了摇头,“让我再想想……说不定会有别的法子……”
他一边说着,一边深深呼吸强迫自己镇静下来,想不明白到底是何处出了错。那独步天下的红尘心法是如此霸道而诡秘,竟会脱离修炼者的意识自行选择运功方式,是以他们激发那内劲稳定了苏洛的内伤,却又错误的引导那内劲彻底失控。
“师哥……”苏洛的情况根本拖不得了,在这么下去殒命也不过是这两三天的事,韩云苓还想再劝劝李舒夜,刚一开口却被一声巨响打断,两人惊骇的回过头,却见一个陌生人影猛地推门而入,李舒夜皱了皱眉,站起身来出声立喝,“李洵!”
他话音未落,便看到负责守卫三楼走廊处的李洵便被一股巨力狠狠的掀翻,狼狈的摔进了书房的地上。少年抹了抹嘴角的血迹,有些羞愧的从地上站了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