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正午,日光正盛,打在钟嬷嬷、陶嬷嬷以及沈嬷嬷三人的身上,将她们跪着的身影压缩得更为渺小。
陶嬷嬷和沈嬷嬷震惊得嘴巴张大能塞得下鸭蛋,而面上贴着两个小红巴掌印的钟嬷嬷则如见鬼一样瞪着艾澜,伸手指着她歇斯底里:“你,你这杀千刀的小贱蹄子,你怎么敢,怎么敢动手打嬷嬷我?我今日便是拼了这条老命也要打死你这小贱蹄子!”
钟嬷嬷爬起身就朝艾澜扑过来,凶狠得像一条发疯的母狼狗,身后的晏晓梵和其婢女们皆为艾澜捏了一把汗,她们还从未见过钟嬷嬷如此发怒过,太吓人了。
然,艾澜不但不退开逃命,反倒是勇敢地迎上去,晏晓梵吓得闭上眼,也就在她闭眼的一刹那,在外人看来艾澜只是伸出小短腿轻轻踢在了钟嬷嬷的腿骨上,却不想钟嬷嬷一声惊天惨叫之后再次跪倒在地上哀号连天。
晏晓梵转脸看向身后的甜杏和香果,以眼神询问:钟嬷嬷怎么了?
甜杏和香果面面相觑:不知道啊,刚才奴婢吓得闭上了眼!
葡萄和水梨也是互相牵着手缩在一起不明白刚才发生了什么,唯有甘草,因为今日给她的震撼太过巨大而一直瞪着眼睛,所以她看得很清楚。
“哎哟哎哟,要死了要死了,你这小贱蹄子不得好死啊,反了你啊,有本事你踢死我算了!左右二小姐也不会顾忌奴婢是夫人亲自为她挑选的乳娘,想奴婢这些年来尽心尽力服侍二小姐,结果却落得这个下场,奴婢心寒哪……”
钟嬷嬷一边哭骂,一边用手捶着胸口,仿佛自己受了多大冤屈似的。
“住嘴!”二兰大声喝道,“你也是侯府老人了,如此泼妇一般哭闹成何体统?你若再敢嚎一声,信不信我接着扇你?”
“啊,啊,啊,你这小贱蹄子能耐啊,居然教训起嬷嬷我来了,你……”钟嬷嬷本想骂个够本,但见到艾澜板着小脸又要捋袖子的架势,一下子就气弱了,转而朝晏晓梵哭诉,“二小姐啊,您可不能这么对奴婢啊,奴婢好歹是夫人亲自为您挑选的乳娘啊……”
“行了行了!你还有脸哭诉,我们都替你臊得慌!二小姐怎么对你了?是杀你全家还是挖你祖坟了,使得你在此撒泼一样哭丧?”艾澜掏掏耳朵不耐烦地打断钟嬷嬷。
钟嬷嬷还从未被人说过这等重话,这丫头居然咒她全家去死,太恶毒了!
“你,你……”钟嬷嬷气得心肝肺揪在一起疼,手指着艾澜半天说不出话来。
艾澜冷笑一声,伸手接过她伸过来的手指,钟嬷嬷想抽回去却不想艾澜的手虽小,却似铁钳一般攥得她生疼。
艾澜故意高声道:“你口口声声说二小姐不该如此对你,我还是那个问题,二小姐怎么对你了?瞧你这双细皮嫩肉的手,连个像样的硬茧都没有,想必二小姐平日里让你养尊处优惯了!”
众人因艾澜的话而下意识地朝钟嬷嬷的手看过来,果然见钟嬷嬷的手又白又细又嫩,说句大不敬的话,夫人的手也不过如此了。而相比较握着钟嬷嬷手的艾澜的小手,是又黑又瘦又小,指关节处粗大,手上还有大大小小的刮痕伤疤,尽管没能见到其掌心遍布的硬茧,但众人也能想象的出这孩子想是平日里做多了粗活才会如此。
梵语居内做粗活的陶嬷嬷、沈嬷嬷以及甘草也下意识地摸了摸她们自己的手,但还好,没像二兰那么惨,她们不由地因为这个优越感而同情起二兰来。
晏晓梵是感触最深的,她本就对二兰的印象不错,这回见到她的手才明白这孩子以前过得有多苦,内心敏感脆弱的她忽然就红了眼圈。
艾澜忽略众人的内心活动,继续斥责钟嬷嬷:“如果说你不满意二小姐现在养尊处优地对待你,那么以后这院里的劈柴、打水、烧火、做点心膳食以及洒扫的活儿就都由你来做好了,左右是你自己愿意的,便是到夫人那里去说道二小姐也不理亏!”
“我,我……你,你一个三等小婢女凭什么……”
“就凭我是夫人派来伺候二小姐的婢女,夫人千叮咛万嘱咐让我好生伺候二小姐,我自然事事为二小姐着想,不光是今日,日后若是让我再见着有哪个敢奴大欺主的,我见一次打一次,不服气的咱们就去夫人那里说道说道,你一个下人见到二小姐居然敢不行礼,简直嚣张至极,还口口声声用夫人的名头来为自己的欺主行为做借口,夫人是何等贤良淑德之人,岂能容你这等卑贱小人来辱没她的好名声?”
艾澜连珠炮似地一串说词合情合理,犀利异常,听得在场众人全身热血沸腾,而钟嬷嬷则被说得气结于胸,差点没吐血,想反驳却又找不到说词,毕竟真的是她有错在先。
陶嬷嬷和沈嬷嬷头垂得很低,心里祈祷着二兰千万别说到她们头上,这小丫头的嘴忒厉害了,得罪不起啊!
于是钟嬷嬷、陶嬷嬷和沈嬷嬷继续在院子里跪着,晏晓梵在甜杏和香果的陪同下回屋歇了,葡萄、水梨回西耳房继续做针线,而甘草则带着艾澜来到西厢房最南面那间房。
这间房的摆设明显比大杂院要来得好,而且不是通铺,里头放着两张床,床上挂着淡青色的纱帐,以铜钩挂起,床上铺着松软干净的被褥,被面是淡青色绸布的,另有两个立橱,一个梳妆柜,一张小圆桌,两张小圆凳以及盆架和鞋架等。
“二兰啊,你今年多大?”甘草一进门便问艾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