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烈日高悬的夏季,‘大雨’是最受人欢迎的;
尤其当雨后是有风多云的好天气时,就更令人感觉舒爽、心生愉悦。
天禄阁之北,满眼葱绿的宫苑。
精巧别致的明轩藏在枫叶林中,若隐若现。
三面镂空的长窗全部敞开,风从窗户自由地灌入。刘彻松散了长发,敞开外袍,肆意享受着夏季中难得的清凉。
镶嵌有蓝宝石红宝石的尊贵金发冠,被随随便便扔在竹席一角。
此时此刻,大汉胶东王的心思尽数聚于面前的一摊木片、木条、竹片、竹竿、小刀、锤子……
小小的木舟,船身略扁。船头船尾微微翘起,是渭河上通行的样式。
甲板上有舱,还是双层的,就像陆地上的两层小楼。主杆已竖起,船桨、篷顶还有风帆等附件尚在膝前,只等少年亲王亲自安装。
取过一支精削竹片排制的副帆,刘彻缓缓转动着模型,心算心算船体各部位的承重,琢磨给副帆找个合适的位置。
这时,一串“皇兄皇兄”的呼唤在门外的石阶上响起。
彻亲王的手一顿;
眉头耸起,默默放下船模,看向拉门。
很快,一个苗条的华衣俏影就出现在门口,轻巧地踢掉木屐后,捧只扁平漆盒跨进来。来者正值妙龄,长眉凤眼,琼鼻红唇;大概是大热天户外行走的缘故,黑鸦鸦的鬓角有些微湿,鹅蛋脸红扑扑的,格外娇艳。
走几步,美少女冲端坐不动的刘彻深深弯下腰,行礼道:“皇兄……阿兄!”
“哦,德邑呀……”
胶东王略略点头,算作回礼,同时暗暗咬紧了牙龈——好酸!
被一个明明比你大两岁的女人叫“兄”,这感觉:太、怪、了!
尤其让人觉得难受的是,还不好不应。
因为从某方面而言,这样的叫法并不错。
皇家孩子们的排行,是依性别分开算的。
出于‘无论出生率还是存活率,皇女都比皇子多得多’这一无奈的事实,经常出现排行与年龄相悖的情况。比如,刘彻在兄弟中是第十,而比他大的宋公主(封号是德邑)却是十三公主!!
见礼毕,同父异母的两个对坐着,一时无言。
“……此来,不知何因?”瞟一眼才组装到一半的船模,刘彻刻意省略掉主语,和缓地发问——刘婓能点下脸管他叫‘阿兄’,他可不愿喊刘婓妹妹。
宋公主听了,立刻双手献上漆盒,打开的漆盒:“皇兄……”
刘彻看看冒牌妹妹,接过放在膝前:是皇宫中常见的食盒,稀疏平常;分上下两层,每层竖三横三,一式两样共十八块点心。
一边请皇兄品尝,婓公主急切地表达对彻皇兄的热诚关切之心:天禄阁学业太辛苦啦,好担心伺候的人不够尽心,所以就专门请庖厨现做了新鲜小食送来。一来解饥,而来小休……
胶东王无语——他哪里会饿到?
在椒房殿用的正餐,佳肴丰盛美味。上学前,细心的皇后嫡母还让随侍宦官带上不少小食,供课间食用。更别说,天禄阁原就为皇子们准备的吃食饮料。
虽然不需要,但看到刘婓公主殷切且略含哀求的眼神,刘彻还是随便拈上一块,搁进嘴里。
看皇‘兄’肯吃,德邑公主刘婓快乐地笑了,一双明亮的凤眼弯成月牙。
‘噢?德邑……笑起来的样子,有点象阿娇唉!’
刘彻看在眼里,心中微微一动,胃口顿觉好了很多——吃完一块,又拿起一块。
见胶东王兄弟如此赏脸,刘婓笑得愈发灿烂。
十三公主捡了地上散放的船模零件,一面帮着规制一面东问西问,顺便唠开了家常。
刘彻嘴里嚼着糕点,手里摆弄船模,有一搭没一搭地回应。虽不太热情,但也没象往常那样没几句就千方百计地借口脱身。
没多会儿,刘婓就意识到今日的情况有异。
经过多年努力,刘婓对诸位异母兄弟的秉性差异多少也弄懂了些:胶东王刘彻虽不象河间王清高自负,也不像程夫人家的三位皇兄那般桀骜,但绝非肯委屈忍受之人。
‘咦?阿彻今天很好说话耶!幸运,幸运!’德邑公主心头一阵窃喜,益发小心地说话,并将话题极聪明地引向小船模型:皇兄的这只帆船,比上回比赛时中山王得胜的那只可精致多了。貌似,舱也多一间?
刘彻扯扯嘴角,看着手中的小帆船,目光坚定——就是要比刘胜的高级,就是比刘胜的好。否则,怎么拔得头筹?
德邑公主察言观色,满脸显出对胶东王兄弟的信心:“此次……王叔之双百金,当归皇兄也。”
少年亲王淡笑着,不语——二百,二百金呢!
梁王刘武为京都贵胄船模赛提供的奖金是二百斤黄金,每半年赛一回,是宗室盛事。当然,参赛者的资格仅限于龙子凤孙。
即便对一位拥有封国的藩王,‘二百斤黄金’也不是个小数目。
不过在这件事上,钱财的考虑绝对是其次。
凝视费尽苦心的半成品船模,胶东王刘彻微眯起双眼,眸中火焰四射:‘金子重要,但最重要的是荣誉。’
‘在一大群皇家兄弟、宗室兄弟和姑表兄弟中夺魁的荣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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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风,打长窗外冒冒失失涌进来,吹乱了胶东王披垂的黑发。
德邑公主见状,从左袖中掏出把小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