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是冬日里的一声炸雷,中宫大喜的消息震动了整个京城。
怎么可能的?
五年,
十年,
十五年,
二十年,
二十五年……连一次怀孕经历都没有过( ⊙ o ⊙)啊!
千年铁树开花,也不亚于此了吧!
长安城门口,一反这段时间进得多出得多的情况,不断有骑士飞马而出,驰向四面八方——那是各郡县高官豪族留在京师的耳目或子弟,忙着向外地的主家或本家报讯。
京都内,许多主母不得不暂缓了过年的准备。
一间间书房或密室的门开启、合拢、再开启、再合拢……朋友结伴,亲戚串联。
人们在热烈讨论,若这次薄皇后诞下男孩——也就是皇帝的嫡皇长子——对自己,对家族,对大汉将意味着什么。
门庭冷落已久的薄家,在隔了十数年之后,再度客流如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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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央宫·掖庭——
“何如?何如?”
“作伪,必作伪!”
“薄氏蒙蔽主君,罪该万死……罪该万死!”
……听姐姐口无遮拦,越说越不像话,栗氏嗫嚅着出声,慌慌忙忙企图拦阻:“阿姊,慎言……慎言呀!”
和亲妹妹相比,坐在斜对面蒲席上的栗家小嫂就颇为不含蓄了。扶扶鬓边原就平滑顺服的头发,临江王后的母亲凉丝丝讲道:“夫人……错矣!太医令……携诸御医‘数’度会诊,必无误也。”
是啊!
皇宫在职的御医多达数十。椒房殿就算能搞定其中几个,难道还能全盘收买?再说了,太医令是由天子钦点的,对尊贵无比的窦皇太后都未必完全听命,更不可能为薄皇后掩饰。
强力肯定过内宫太医们的高超医术后,栗小嫂还不忘语调夸张地添上些吉利话,好似不如此就不足以显示其既忠君又爱国:“今……中宫有妊,适逢佳节;天家‘双喜’临门,实乃……国之大幸,汉室大幸呀!”
耳听这话,栗夫人先是怔了一会儿,
随即一捂脸,“哇”地嚎啕出来——手中半潮的手绢,霎那间湿透湿透。
“阿姊,阿姊!”栗氏急忙起身去安慰姐姐。
转回头,张张嘴欲言又止,栗妹妹用带哀求的眼神凝望小嫂子:‘知道你心里有怨,有怒,恨姐姐逼迫侄女守寡,不肯放侄女儿出宫改嫁。可现在这情况,能不能先别急着自己捅刀子,火上浇油?’
临江王后之母看看哭成泪人的大姑子,再瞅瞅和自己一向要好的小姑子,瘪瘪嘴角,暂时不说话了。
扭脸,栗小嫂的视线落到不远处一直默默不语的糜氏身上——丝罗遍体,簪环不减,发髻旁翠玉金步摇颤颤巍巍。
‘啧啧!栗延这才走了几天啊?’
临江王后的娘亲眼睛转过去,又扫视扫视泪流不止的栗夫人,恨恨腹诽:‘虽说汉律不允许带孝入宫,但亲生儿子遇难……这对表姐妹都一样,心硬如铁!怪不得两边的儿女能搞到一块儿去……’
久未开口的栗门宗妇糜氏,突然间语出惊人:“大喜!实乃……大喜!”
“从姊?从姊!”栗夫人手指抖抖地点着表姐,神情痛苦不堪。不明白她的家人怎么一个两个都这样,老说戳心窝子的话。
糜氏知道对方误解了,赶紧挪动膝盖,用膝行来到栗夫人身旁,伸臂揽住表妹,俯身在耳边咕咕哝哝几句:“蕙……兰呀,汝……”
“贺喜?朝衣……贺喜?”栗夫人抬起湿漉漉的脸,皱着眉头表达不同意见。‘骚扰’这法子,也就在怀孕初期胎还没站稳的时候有效;而现今……据太医诊断,薄皇后的孕期都超过四个月了,再忙活还有什么用?
提到这儿,栗夫人就冲着椒房殿的方向咬牙切齿:平时摆出副端庄严正相,行、动、坐、卧、走无一不循规无一不蹈矩,好像有多非礼勿言非礼勿行似的。
这回狐狸尾巴露出来了吧?心眼儿真真多啊!否则,怎么可能怀个孕还偷偷摸摸,竟鬼鬼祟祟瞒到四个月上才揭晓?!须知,按汉宫太医署的定规,帝后每旬必诊两次平安脉。
栗小嫂闻到此言,无声地冷笑——就是因为知道有你们这帮子居心叵测的女人在,才要谨慎从事,刻意隐瞒!不亏是一国母仪,以前,还真是小看了她!
糜氏没注意到——或者,是装着没留言——妯娌的表情变化,
只一边请小姑子去看看下人们在室外是否站得足够远,一边向大姑子献计献策:未必无用哦!就算过了最危险的前三个月,但以薄皇后现在的年纪,又是怀头胎,整个孕期都安稳不了。
贺喜啊,送贺礼啊,看望啊,送补品啊……不但自己去,还要鼓动后宫其她女人去!
薄皇后是守礼的人,素来谨小慎微,最怕落下‘自持正室身份而骄横’的不贤名声。内命妇们前去拜访,她必定梳妆穿戴整齐,认真接待。一天几次折腾下来,胎儿能安稳才怪。
“凡无效……”糜氏淡淡一笑,悠悠然拍拍皇太子生母的手背:“蕙兰,无惧……”
栗夫人焦急地看着表姐:“从姊?”
“其时,吾……别有良策!”直面蕙兰表妹,栗门主母回以坚定的目光和——笃定的微笑。
这下,栗夫人的精神头来了。
吵吵嚷嚷地叫外头的侍女们去拿大礼服,去拿首饰盒,去拿胭脂水粉……快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