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起了个大早,阳光普照……
长乐宫城的中心——长信宫——摆脱掉一夜沉寂,跨入朝气蓬勃的新一天。
守卫皇太后宫城的南军才换过班,昨夜值班的侍卫出宫归家去了,新一批个顶个精神抖擞,紧抓戈戟站得笔直。
而长信宫建筑群最外圈的宫室和廊上,二十多位身穿大礼服头戴笨重发饰的浓妆女子迎着阵阵晨风,端端正正默默立着——她们是此次被点到名的后宫嫔御,于今日凌晨入长乐宫侍奉,到现在已在这里站了近两个时辰了。
宫女和宦官们出出入入,各忙各的事情。万不得已必须走过这群后宫贵妇时,当面都按礼仪规定行个礼;待走远些,则窃笑着互相交头接耳:‘昨天前前后后共晕过去五个,今天不知道哪位将第一个昏倒。’
而同一时间,长信宫内部核心的宫室群却与其外围形成鲜明的反差。
以皇太后寝室为原点的若干重要套间,连带彼此之间的走道和小廊,全是静悄悄的。看不到有人忙碌;偶尔有宫人路过也是蹑手蹑脚,尽可能不发出一丝儿声响,和某种喜好昼伏夜出的猫科动物似的。
掀开厚厚的锦帷,年轻的女官踮了脚尖,滑步走入。
经过两道丝绸绣帷,还有一幅水晶玉珠帘,吴女最后在一道双层的素纱幔帐前停住;撩开一条线,小心地往里面看……
透过似轻烟如薄雾的半透明丝纱,隐隐约约地可以看到:雕有蟠龙腾蛟图纹的黄花梨木大床上,女孩面朝里拥被而卧。一头乌云瀑布般的秀发随意地散在枕上和被上,与颈上那串灿若明霞的明艳红玉珠一起,随着汉室小贵女均匀的呼吸而微微起伏。
看样子,睡得正香!
谨谨慎慎放下素帷,再检查检查宫灯与冰盆中的冰块,吴女侧了身子穿出水晶帘;和进来时一样轻手轻脚地退出去,一直退到卧室门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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卧室外的走道上,立着七八个穿官服的男女。见吴女出来,这些人的目光立刻齐齐地射过来。更远处,十多名端着盆盆灌灌洗漱用品的普通宫女和宦官,也一个个向这头张望。
一名体型圆润的中年女官走出来,近前压低了嗓子问道:“吴,翁主醒耶?”
吴女没有回答;招手从宫人群中叫过一个小宫女,用吴语贴在耳边上嘱咐说:“阿叶,再趋拿耶冰来,冰盆里格冰……融得措乏多啦。”
小宫女听了,拔腿就走。
看小宫女跑远了,吴女这才回转身,对几位内宫同僚缓缓摇了摇头。
这回复,显然令人失望。
内官们互相看看,彼此交换着眼神,最后,视线依旧聚焦在前面发问的丰满女官身上。中年女官倒也不负众望,向前一步试探地提议:“吴,天色不早也。且,久卧迟起,恐于贵女之声名……吴,是否……唤醒翁主?”
其他内官附和地频频点头,纷纷用鼓励的眼神注视吴女,表情下的意思就是:‘天色不早了,早该起床了。再说了,女孩子睡懒觉,对名声总归不好吧!纠正主人的不良生活习惯,才是真正忠心的表现;身为馆陶翁主的首席大侍女,要勇于挑大梁才是呀!’
‘假仁假义!说到底……不就是怕太晚了,会耽搁你们办差?搞得好像全为我着想似的……’吴女官也不废话,不慌不忙向后退开一大步,直截了当让出了通往娇娇翁主卧室大门的路;然后垂首向众人敛衽行了一礼,那意思再明白不过——想当忠言直谏的忠臣,那好啊,尽管请便!
刚才还蠢蠢欲动的男女内官们,顿时偃旗息鼓。
一帮人相觑片刻,默不作声退回原位,乖乖地站好,耐心耐性继续等啊等啊……等!
吴女官秀致的面容上,闪过深深的嘲讽。
自那次袭击事件后,馆陶翁主变得浅眠,非常容易惊醒,一旦醒了就很难重新入睡。为了不让噪音影响到孙女的睡眠质量,窦太后定下规矩:每天只有等小翁主醒后,才允许开展各项宫务。
也就是说,馆陶长公主的女儿睡饱了自然醒之前,长信宫内围什么都做不了。
‘一群狐狸……’想到半年前那个自作聪明的宦官,为了方便自己竟然指使入宫不久的小黄门故意弄出大声,生生扰醒小翁主,吴女心里的反感就翻了两番:躲在幕后的内官最后被削了职,勉强算恶有恶报。可那个小黄门呢,当天就被皇太后命令甲士拖出去锤杀了——想想就可怜,还是个不懂事的孩子啊。
‘翁主如果没睡好,一整天都会不舒服呢!’吴女官将头低得更低些;虽然理解,可她真的一点儿都不打算帮忙:‘怕时间来不及,就更勤快些!只要肯动脑筋想办法,就不会误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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织满缠枝石榴和飞龙猛虎的大红纱绡被,动了动——被中人翻了个身。
两排浓密的睫毛犹如黑蝴蝶的翅膀,轻轻地颤动着。陈娇从被子里伸出一只手,习惯性地摸向脖颈上的玉串……
皇帝舅舅赠的玉珠串粗看上去颗颗饱满,可若是亲手摸——或者凑近了细看——就会察觉到,每颗红玉其实各有不同。
严格说起来,这些小块的绯红美玉甚至都不该称之为‘珠’!因为没一个是滚圆的。几十块体积相仿的红玉先分别按各自形状的特色单独构思,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