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叶有点歇斯底里。
众人上前来拉她的时候,她挣扎得更加大力,玻璃窗上映出她的脸,她盯着自己的那张脸,怎么都不相信这就是她原本的长相。
“我是素叶,是叶鹤峰的女儿,是年柏彦的妻子,你们放开我,我要去找年柏彦!”她的尖声撞击着走廊,惊得其他医生们也来帮忙。
蒋斌也试图想让她安静下来,却也无济于事。方倍蕾看向蒋斌,对他说,“我们只能采用强制手段让她安静下来了。”
“你们要做什么?”素叶听见了方倍蕾的话,心里惊恐。
方倍蕾叫来助手,在她耳畔低声吩咐了句,助手点头离开了。没一会儿她便回来,素叶看见了镇定剂,拼命摇头,“住手!我没疯,你们才是疯子!”
一针打下去后,很快地,素叶就再也没有力气叫喊了,她变得昏昏欲睡,身子一软,倒在了蒋斌的怀里。
等她再醒来的时候,窗外正恰是夕阳漫天。
云层如鱼鳞般在天空铺开,每一片鱼鳞都是红的,越到西边红色越烈,如同天空着了火,一把烈火,蔓延开来。
她所在的是一处休息室,通体的白,她知道,自己还是没有离开心理诊所。一般来说,心理医生都是喜欢根据自己的喜好来装饰休息室,这休息室熟悉得不能再熟悉,因为颜色是她喜欢的。她记得,自己的休息室也是白色的,一水儿的白色,犹如,她挂在家里的那个巨幅相片。
可是,她醒来的时候却没看见那张照片。
素叶动了下,却发现自己被固定在床上。
说是固定只是好听了些,她的手和脚是被绑在床上的,想要下床,甚至想要离开是个妄想。心中的愤怒又陡然增强,刚要大声喊人,就听见外室有人谈话。
她屏住呼吸,竖起耳朵想要听清楚外面在谈什么。
是方倍蕾的声音。
“蒋先生,你太太的情况越来越严重了,她现在已经将梦境和现实进行混淆,我们之前也接触过这样的案例,如果不能及时治愈,那么会有精神分裂的危险,如此一来,她就会变得很危险。”
“很危险?”
“是,她有可能会因接受不了现实而自杀,甚至会伤害到别人。”
“你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很简单,她必须要接受长期的精神治疗,而且还要辅助药物甚至仪器来进行生理配合治疗。”
“她为什么会这样?”蒋斌的声音听上去很痛苦。
“其实我们每个人心里都会住着一个人,是我们对爱情最初的想象模样,例如男人心里会有梦想的妻子,女人心里会有完美先生。男人相对女人来说更为理智,所以分得清理想和现实的区别,但女人是喜好幻想的,擅于沉浸在幻想中来逃避对现实的不满或不幸福。而你太太的这种现象,就是太过执着于幻想,她可能不喜欢现实中的生活,又或者是你并未达到她理想中的模样,这种心理落差导致了她偏向于那个幻想出来的男人。其实人的精神力量很强大,只不过是我们没有充分挖掘而已,人的精神力量可以让人暂时忘记痛苦,正所谓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你太太的想象完全灌注在梦境之中,我们常说的谎话说上一千遍也就成了真理,梦境也一样,当你第一天梦见了这个人也许不会觉得什么,但连续三天、十天甚至一年呢?在梦里你每天与这个人相处,那么,当你每次醒来的时候自然会分不清什么是真什么是假。”
“人的梦境都是杂乱无章的,人怎么可能控制梦境的内容?”
“你错了,不是人来控制梦境,而是人的想象力很丰富,尤其是女人。从你太太的情况来看,她和梦境里那些人的关系,我觉得大多数都是靠着她想象而衍生的,并非是梦境。就是因为她在梦境里接受了那个名为年柏彦的男人,所以,她愿意去想象甚至愿意去承认他的存在。”
“这太匪夷所思了,我不能相信。”
“蒋先生,这世上本来就有很多无法用科学解释的事,宇宙再复杂,其实也不如人的大脑和精神世界复杂,这也是我们作为心理医生要一代代去完成的任务。但现在怎么说呢?只能说浮生如梦,梦如浮生,人的记忆其实是会骗人的,你认为你脑中记得的很多事都是真实的吗?那也未必,有时候当你强烈地去想象一件事的时候,愿意承认它的存在时,它就会变成你的记忆,而事实上,这部分的记忆是假的。所以说,很多事情,真真假假,难以辨别。”
外面没有声音了。
蒋斌推门进来,见她醒了后走上前。
素叶看着他,微启唇瓣,“放开我。”
蒋斌眼神悲悯,抬手轻抚她的脸,“难道我对你不好吗?为什么你会这么痴迷于梦境里的男人?你要看清楚,我才是你的丈夫。”
“放开我,我不要在这儿!”素叶置若罔闻,拼命起身。
蒋斌按住了她的肩膀,语气加重,“你必须要接受治疗。”
“放开我,放开——”
“小叶!”
“你们都是疯子,放开——”
“小叶……”
“小叶?”
有熟悉的声音在她耳畔扬起,关切,温柔。
素叶蓦地睁眼,这才发现自己刚刚窝在沙发上睡着了,膝盖上的书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掉在了地毯上,她的身上多了一条毯子,那本掉落在地毯上的书名为《论梦境和现实的联系》
原来是场梦。
梦里的歇斯底里,梦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