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木端着茶水小啜了一口,然而心里却不似表面上那般典雅。
自己可不是闲情逸致出来游玩,晃到此处,与住持聊聊人生,谈谈理想的。自己可是要赶在芳姑姑回来之前赶回去的,自己的为难之处,住持不会不知,怎的还与自己喝起茶水来了?虽说古人讲究礼节,可他知自己不会拘泥于这些,何苦这般白白耽误功夫。
住持是何意思,张木参悟不透,却又不好言说,只得在心里瞎念叨。
“这茶水虽然简薄,却也算得上是我寺的不俗之物了,饮来虽不觉得超凡脱俗,也算得上是甘甜可口吧,施主以为如何?”住持对张木问道。
“是,细细品来,似有甘甜之感,留于齿间。虽不及茶叶所泡芳香四溢,味浓道郁,却也是别有一番滋味。”张木随着住持所言附和道。
“阿弥陀佛,罪过,罪过。”只是听完张木言讲,住持忽然双手合十,眼睛微微闭上,嘴里念叨了起来。
张木不明所以,微微偏过头看着住持,自己只是与住持品水聊天,并未有任何越轨之举,何来罪过?是自己的罪过,还是住持的罪过?
“施主的舌头当真是不俗,不过是一般的水,施主却能品出这许多的层次来。”住持和蔼可亲地笑着,对张木言道。
听的住持这番言语,张木不觉脸颊有些烧红。
张木虽是现代人穿回去的,按理说,许多地方都比当时的人要强上百倍,只是张木却也不是神,充其量是个进化稍微好些了的人,多的是她不知道的事,譬如,这格调甚高的品茶。
张木只分得出来茶香味的浓淡,哪里分得出有何具体的口感,在她看来,白水便是白水,茶水苦涩之味有所轻重,甘甜甚重的味道,张木还是尝的出来,可是这杯中的水,张木怎么喝却只觉得是凉白开,再加上张木本无心品茶,只小喝几口,哪里品的出个中滋味。
方才所讲,不过是顺着住持的话,把自己能够想到的词语都用上,恭维附和那么一番,好不显得自己其实接不上住持的话,那就没有办法继续愉快地聊天了。
一是不薄了自己的面子,二亦不让住持显得尴尬。
可是被住持那番一言讲,张木便知自己是露了馅了,不觉有些羞愧,自己虽不是出家人,不用守得那不打诳语的戒律,但当下被人戳穿,面子上也是挂不住的。
张木也是无奈,同样都是自己的舌头,怎的对于吃食的口感可以如此敏感,而对这茶水,却是粗枝大叶。
“教师父见笑了。”张木羞愧地言道。
“施主且再来试这一杯。”说着住持便又从案台上拎起另一壶茶水,与张木重新斟了一杯。
有了之前的教训,张木此次尝的更加仔细了些,且不敢再胡言乱语。
“施主以为如何。”住持对张木问道。
方才住持告诉自己,之前的一杯是露水与泉水的混合体,自己才揣度着说出了那几分味道,这次住持一点儿提示也未曾留于自己,好与不好,若是说错了,岂不是又要丢人。
张木抿了抿自己的嘴唇,思考了一下,吞吞吐吐地言道:“小女愚昧,不觉得此水与寻常之水有何不同,却又好像有所不同……”
“呵呵,有劳施主再尝这杯。”
住持轻笑着把靠近自己一端的杯子轻轻推到了张木的面前,对张木言道。
张木不知住持是何用意,却也知住持自有深意,且断然不会加害于自己,于是便又端起这一杯,小啜了一口。
只是这才一喝,张木就觉得有些干呕。觉得嘴巴里涩涩的,舌头与喉咙都不怎么舒服,似是有未曾过滤完全的砂砾,遮的内腔疼。
“这杯倒也还好,只是带着些许苦涩,味道显怪,像是……”此番还未等住持开口,张木便现行评论道。
事不过三,有了前两次的经验,张木即知住持此番不仅仅是因为客套叫她饮茶。
张木至今仍参不透住持意欲何为,但这每次饮完便要评论一番的套路,张木倒是摸熟了。
只是张木不好意思把心中所想宣之于口,生怕是自己多疑,闹了笑话不说,倒是白费了住持一番美意。
“像是何物?”住持追问道。
“恕小女冒昧,像是……像是刷锅水。”见住持询问,张木不敢有所隐瞒,便试探性地对住持言道。
宝华寺怎么说也是圣僧,又修在汴京,与之打交道的不乏达官显贵,怎么也不会准备着刷锅水与客人喝吧。虽说住持知道自己的身份并不尊贵,但好歹在外人看来,自己也是林府的少夫人,住持怎敢如此苛待自己。
莫不是这乃什么上等的好茶,只是自己不识货,品不出这其中的好处来。自己素来有些分不清好歹,坐在豪华酒店里,吃着那些五星级酒店的顶级厨师精心烹饪出来的菜品,对于张木而言,倒不如坐在烟雾缭绕,如仙似梦的路边摊前撸串。
物极必反,若说这是上等的好茶,所以与那刷锅水有一拼,倒是也不足为奇,毕竟有不少人把高档酒类视若马尿无异呢,术业有专攻,门外汉终归是门外汉。张木记得宋朝茶道盛行,但是不是从此时开始的,张木却是不知道的。
“阿弥陀佛,是贫僧多有冒犯,还请施主见谅。”听罢张木的言辞,住持对着一脸困惑的张木低头言道。
“师父此话怎讲?”张木对住持问道。
“方才施主所饮,却是刷锅水无疑。”住持对张木坦诚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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