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早,会稽县的主要街道上,都出现了一张大字报,引得百姓纷纷围观。绍兴城里识字的人多,也不用特意去请,便总有为众人大声朗读出来的……
“绍兴者自古称会稽,百姓安居乐业,全城夜不闭户。然无耻如山阴者,蛮横无礼,窃我会稽半城而居。寡廉鲜耻,忘我乡亲收容之恩。三番轻辱,屡次挑衅,视我会稽如同仇寇。我会稽有容人雅量,每每忍耐,实望其幡然悔悟,改过自新……”
“然则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其豺狼成性,焉能从善?彼山阴以我宽容为可欺,以我忍让为可辱。终是变本加厉,无法无天!其暴匪数人,于前日潜入我会稽境内,在众目睽睽之下,城隍大集之上,公然打伤本县廪生沈贺,及其子弟数人。”
“若非本县义士姚长子挺身而出,力拒歹徒,若无本县父老义愤填膺,拔拳相助。沈相公必已魂归黄泉,与我等阴阳两隔矣。然沈相公侥幸活命虽不假,重伤不起亦是真,其筋折骨断,五内俱伤,奄奄一息于病榻之上,神魂徘徊于鬼门关外,是生死是尚未可知?令人观之伤心,闻之落泪哉……”
“廪生者何人也?太祖亲令优容,乡里无不敬慕,皆以为本县之菁英也!然山阴贼子冒天下之大不韪,公然暴打于城隍庙前!其是侮辱沈相公乎?其真侮辱我会稽全县数十万父老焉!”
“此乃我县之大耻辱!若此仇不报,天理难容,若此辱不雪,我会稽父老有何颜面立于天地之间?”
“另,于成文后闻之,山阴仇寇于昨日掳义士姚长子而去,长子下落至今不明,仇寇暴行昭然若揭!其猖狂令人神共愤、天地变色。余翻遍古今史籍,竟无出其右者!长子之命运,亦令人揪心不已。”
“现今我会稽父老当团结一心,众志成城,还击山阴仇寇于忍无可忍之际!若其毫发无损,送还长子,则于万死之地,尚有可恕之处;若其执迷不悟,徘徊歧路,坐昧先几之兆,必贻后至之诛。请看今日之绍兴,竟是谁家之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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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文一出,举城哗然。
虽然官府反应极快,在两刻钟内,便将所有檄文收缴一空。然而那些铿锵有力的长短句,已经印进每一个看到听到之人的心中,并飞快传遍了全县。
‘请看今日之绍兴。竟是谁家之天下!’这充满蛊惑力地宣言。很快便引起全县地共鸣。往昔两县地不愉快也被一一翻出来。人们心中地怒火越来越炽烈。营救姚长子地呼声也越来越高涨!
很快地。一封封士绅地陈情表。一份份秀才地请愿书。如雪片般飞到了县太爷地大案上。把一应公务文书全都覆盖住了。让素来自诩‘无为而治’地县太爷。十分恼火。
这位县太爷。姓李名鹏程。表字云举。祖籍福建三明。八岁入蒙。十六岁首次应童子试。又在弱冠之年考中生员。算是给进学生涯开了个好头。之后又是一番寒窗苦读。终在在而立之年得中桂榜。成了万众敬仰地举人老爷。
一旦考上举人。下半辈子地生活就有着落了。可咱们李老爷志向高远。不屑于那些旁门左道。一意搏个正途出身。但会试乃是全国尖子地大比拼。岂是轻易得中?次年地春榜果然名落孙山。什么也别说。擦干泪回家继续苦读吧。
几番蹉跎之后。终于在四十出头。第一个孙子降生地时候上了皇榜。但令人闹心地是。名次相当地不理想。一甲二甲没份儿。在三甲中名次也不靠前。当然无缘翰林院。仅赐同进士出身……若是由着他地性子。定要再考一次。至少把那恶心人地‘同’字给去掉……同。就是跟什么什么一样地意思。同进士就是跟进士一样。可也恰恰说明其实是不一样地。
考来考去。考了个残次品。你说窝火不窝火?但进士乃是大明朝最高级地考试。一旦及第。榜下既用。绝无再考之理。新科同进士老爷。只好委委屈屈地去吏部报道。成为一名光荣地候补知县。等待有县令出缺。
不过有了空缺也不是你想去就的,要等凑够了一定数量的位置,吏部才把同样多的候补知县拉到个比较敞亮的地方,举行挚签仪式,由一位吏部高官按候选官的姓氏笔画依次抽取,抽到哪里就去哪里。
这法子看起来公平合理,童叟无欺,实际却是吏部捞钱的惯用伎俩。那些看似一样的签子上,都刻着些芝麻大小的点点呢,挚签官便以这点点的数量,来确定是哪里的签子,暗箱操作,绝无失错。
具体怎么分配呢?看谁送钱多。排在前面的,便发往山东广东去享福;排在后面的,便派往陕西、山西、江西、广西这些不太平的穷地方。再次点的,就得去云南贵州跟那些土司老爷亲近了,再度升迁的希望渺茫。
但这还不是最差的,在这个年代,最差的地方有两大片,一是北边宣大一线,二是江浙闽沿海一带。因为北边俺答连年入寇,南面倭寇横行肆虐。在别处最多不升官,但在这两处地方当官,可是有掉脑袋的风险的。
家境贫寒的李大人,便被分到了绍兴会稽县,这个充满危险的鱼米之乡。
三十多年的寒窗苦读,早就耗尽了他的精力。最后名次又不如意,还被分到了抗倭前线来,更是将他最后一分热情也消磨殆尽。
自从来到绍兴之后,心灰意懒的李县令,整日留恋于花丛之中,醉卧于粉裙之下,悠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