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入经学课程,沈默就不可能那么轻松而拉风了。如果说蒙学课程仅要求背得滚瓜烂熟即可,那么经学就得在滚瓜烂熟的基础上,全部理解其中精义,并融汇贯通,化为自己身体的一部分,这样才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纵使别人将其掰开了、揉碎了、拆散了、拼乱了,也全然不怕。
其实在他上次参加童生试之前,就可以背诵《神童诗》、《唐诗合解》,熟读《四书》、《五经》之类考试书籍,也读了一定数量的八股名文,还学会了写八股文、试帖诗。凭着这些,如果运气好的话,就可能考中秀才了。
但在沈炼这位大进士、老神童面前,这点三脚猫的功夫显然不够看,随随便便一句‘乡人饮酒,杖者出,斯出矣。’让他破题,沈默左右不得要领。
“朱子曰:‘杖者,老人也。六十杖于乡,未出不敢先,既出不敢后。’”沈炼只消淡淡一语,他便茅塞顿开。如是几次之后,沈默终于知道,在四书五经这条道路上,自己还差得很远……那不是光靠聪明记性好,还得下上苦功夫去钻研领悟。
沈默也终于知道,能有一位进士老师是何等的幸运……县学里的最好的先生也不过是举人出身。至于进士老爷们,不是在外当官,就是在家养老,像沈先生这样恰好在家丁忧的,绍兴城里没有第二个。
想明白这一点,沈默便放下成见,拿出一百二十分的热情和投入,跟着沈先生刻苦学习,为了自己的前程,为了爷俩的未来,彻底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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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如流水般过去,转眼间已经到了八月,天气渐渐转冷,又到了月桂树飘香,蟹子顶壳肥的季节。
这天下学后,沈默刚进闻涛院,便见几个短衣汉子,肩扛手抬着大大小小的箱笼,从楼上往下走。
他正要出声询问,却见七姑娘从楼里出来,满面春风的走到他面前,兴高采烈道:“小相公,我们要搬家了,正要上去跟您说一声呢。”
“搬家?”沈默有些茫然道:“正房又给你们换地方了?”
“咯咯咯……”七姑娘掩嘴笑道:“您真是贵人多忘事。前些日子我不是跟您说过吗?田七用您给地银子。在前街赁了个前店后院地小楼……”
“哦……”沈默恍然。不好意思道:“你看我最近。掉到书堆里。成个书呆子了……你们要开店是吧?”
“对地。”七姑娘一脸无可奈何。满心忍不住地得意道:“自打那次跟小相公在轩亭口露了面。每天都有来找田七打东西地。这虽说是件好事。但一来毕竟不是自己家里。图惹门子厌烦、邻居侧目;二来整日叮叮当当。也影响沈相公休息。小相公用功不是。”
沈默摇头笑道:“不妨事地。”
“但总是不好地。”七姑娘笑道:“我和当家地早就合计着。等沈相公身体大好了。就到外面租一小楼搬出去。开个金器铺子。也算是成家十年后。终于立业了。”
沈默看看四周。见那几个工人已经走远。便轻声道:“若是手头匮乏只管说。我那里还有一些银子。”
七姑娘连忙摆手笑道:“使不得使不得,上次我收下那八十两,就让当家的好一个埋怨。”
“不告诉他就是了。”沈默笑笑道:“这些日子承蒙你们照顾,我爹才康复的这么快,我也无以为报,只有些最不值钱的银子了。”
“确实是足够了。”七姑娘真心拒绝道:“金银匠是吃手艺饭的,用不着什么本钱。十两银子付租金,十两银子应付官府,二十两银子置办家什器物,剩下的钱再给他添置些趁手的工具,还能富余个十两八两,足够几个月的家用了。”
沈默这才点头道:“若是缺钱只管说声,不要不好意思。”
七姑娘咯咯笑道:“人家说,三天不见得另眼相看……小相公也财大气粗起来了。”
“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沈默忍不住哈哈大笑道:“七姐这张嘴啊……”
说话间,田七也出来了,他朝沈默再一次道谢,然后小意的提出个请求道:“能不能请小相公题写个匾额?”
沈默笑道:“我爹的字可比我写的好多了,为何不去央他呢?”
两人怎么好意思说‘我们觉着你比较有出息’呢?便道‘小相公写也是一样的。’
沈默也不计较他们的小心思,欣然颔首道:“好吧,我这就写给你们。”两人顿时大喜,上楼进屋,拿出早准备好的横轴纸,一边一个压好了,恭候他的到来。
沈默先,拿一支题写大匾的猪鬃笔,端着墨盒下来道:“预备叫什么名字?”
两口子对视一眼,讪讪道:“还没想过哩。”
“那就想一个吧。”沈默笑眯眯道:“不要急,中意要紧。”
两人便开始在那抓耳挠腮,半天也想不出个合适的,只好求助的望向沈默:“小相公给起一个吧?”
“还是自己起比较有意义。”沈才子摇头笑道:“不过可以给你们点参考意见……通常有两种起名方法,一种是图个彩头,比如说‘宝大祥金器店’、‘日昇发金器店’之类,另一种便是直接以店主命名,比如说‘七姑娘金器店’或者‘田七金器店’之类,不知你们中意哪一种方式?”
“后一种吧。”两人相互看看,异口同声道。
“那叫七姑娘店还是田七店呢?”沈默笑问道。
“田七店吧。”七姑娘一脸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