扑通——
进入水箱的瞬间,湿润阴冷的液体像粘稠的噩梦之触迫不及待地向她袭来,它们缠绕着她的四肢,包裹着她的身体,一寸一寸地啃噬着她裸.露在外的肌肤,并没有系得太紧的塑身衣似乎也因为布料在这水中膨胀变大,而变得格外难以忍耐起来。
稀薄的氧气正在流逝,连呼吸也变得疼痛难挨,她没有办法克制自己不去挥动着手脚,想要抓住一些什么可以给予她安全感的物体,但在水中却什么都捕捉不到,只是徒劳的挣扎。
眼前只有一大片模模糊糊的虚影,分不清远近,触不到虚实,这让她觉得无助而又恐慌,仿佛自己再一次变成了那个甚至连求救都做不到的女孩——
“停!不行!”
克里斯托弗·诺兰的声音再一次响起,蓄势待发的工作人员动作迅速地把凯特从水箱里拉了上来,确认她安全无虞方才松了一口气。虽然只不过是几秒的短暂镜头,但现在不过是一月下旬的气候,即使是在温水里泡上这么一会儿也是不太好受的。
姗姗来迟的汉克不太清楚发生了什么,倒是伊恩小声地对他解释了一下来龙去脉:朱莉亚的溺水戏已经来来回回拍了五六次了,可是来来回回的结果只是让导演的脸色越来越黑,一直没有发话通过。
“我不想再去强调你刚才的表情有多么地狰狞难看,但你得清楚我是不会让这样糟糕的画面出现在我的电影里的,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实在做不到的话,我会剪掉这部分。”诺兰虽然面色冷凝,但看到反复几次下来已经脸色有些发白、看起来摇摇欲坠的凯特,生硬的语气不免软和了几分,“没问题的话,休息十分钟后继续。”
惊魂未定的凯特咬了咬下唇,眼中透出几分不服输的倔强,但还是重重点了点头。
戏份被砍,而且还是单独的特写长镜头,这可不太妙。
汉克皱了皱眉,吩咐伊恩去弄点热水,径自走到了凯特面前。
“怎么回事?”汉克问道,凯特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大大的毛巾罩住了她的表情,但想来也不会太好。
“没什么,演技不过关。”凯特的声音闷闷的,依旧低着头,只是问:“你不是回比弗利了么?”
这么说着,低着头的凯特却将目光凝在了虚拟的光幕,那一支淡蓝色的试管上,终于还是咬咬牙,心底默念:‘使用药剂!’
下一秒,她恍惚间又回到了十六岁的夏天,不幸与悲伤不曾喘息地接踵而来,而她的背后正有一双看不见的手,不留余地地正将她往水下按去。
她挣扎着,却只是徒劳。
泳池好似一只猖狂讽笑的巨大恶魔,充斥着漂白.粉刺鼻味道的液体迫不及待地从她的耳鼻疯狂灌入。
水底的世界是那么安静,安静得连她自己快要窒息的急喘都是那么清晰。
视线渐渐模糊,视界分离崩析,她在刚刚开始却一路顺遂的人生中第一次尝到了真正绝望的滋味。
她放弃了挣扎,她甚至还能分出去想,如果自己就这么死去,路易莎会不会因此感到痛心疾首追悔莫及呢?
不,不会的!
从小到大所受到的严苛教导在记忆里渐渐模糊,她难以忘记路易莎是多么决绝地放开了她的手,即使泪眼婆娑,但那虚假的泪光再美能有什么意义?那泪水正如剧毒侵蚀着她年少而彷徨的心,过往的一切幸福美好全都只是假象,婚姻与家庭都抵不过爱情的再次出现。
她曾有多么爱着自己的亲人,从那之后就有多么恨毁灭她年少幻梦的两个人。
站在空落落的家门口,凯特眼睁睁看着那辆车载着孑然一身的路易莎义无反顾地离去,茫然而心碎,只有泪水肆意流淌。
一个温柔而醇厚的嗓音在她身后轻轻响起,她的父亲一如往常那样摸了摸她的发顶:
“别哭了,凯瑟琳亲爱的,你还有我,我也还有你,已经足够了。”
是啊,安格斯只剩下他最爱的小姑娘了,她又怎么能离开他呢?更何况他还躺在病床上,等待他的小姑娘带着甜蜜的微笑将他再一次唤醒!
二十岁的凯特由水下睁开了清明的双眼,束缚她的外在力量仿佛一瞬间消失地干干净净,她从水面探出了头,贪婪地呼吸了一口空气,还没来得及再看眼前的场景,画面已经一眨眼切换回了不久之前垂在她眼帘前方的潮湿碎发以及白色毛巾上了。
汉克絮絮叨叨的说话声正在她耳边持续着:“……帕特里克看过你的试镜视频,他说会把eta现有能争取到的、适合你的剧本找出来让你优先挑选,晚上我还需要找他详细面谈,虽然不知道他搞什么鬼,不过这下子我们可以选择的余地就大上许多了——但我个人还是比较看好丹尼尔的那个剧本,三年前我就觉得非常不错,华纳也准备立项了,这很可能改变他自从chù_nǚ作之后一直不被主流电影看好、靠着叫好却不叫座的文艺片支撑的状况,可惜他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突然又拒绝了……”
“丹尼尔的剧本?”凯特抬起头疑惑地问,眼中尚有刚刚从虚幻世界脱离出来的一点迷离。
“就是改编安徒生童话的那个啊!我不就是为了这个压箱底好几年的剧本特地去了一趟公司么!”见她一知半解的样子不像伪装,汉克有些惊讶地低呼,“别告诉我,你刚刚都在走神?”
好吧,这可不太像凯特的一贯作风,难道是吃了几次ng,打击太大影响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