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旷拈须不语。
早有长泰帝安插在平安州的一个官员开口,岔开了这件事。
此时此刻,黛玉从章夫人口中听到长泰帝曾瞒着外面的两三件机密事,也和卫若兰一样处处留心,时时注意。
她本性聪颖,人又伶俐,留心之时便引着章夫人不自觉地吐露出更多消息,在别人耳朵里这些只是一点微不足道的小事,或者压根和宦海没有相干,但经常和卫若兰议论朝中诸事的黛玉在心中粗粗一理,就觉察出不妥来。
章夫人年逾五十,身形壮硕,相貌平平,锦绣绫罗裹在她身上十分不堪,别说黛玉自己了,就是在座相貌最平凡的小丫鬟都比章夫人显得清秀出众。
但是,章夫人对此并不在意,和黛玉及众人谈笑风生。
对于黛玉暗中的谨慎,章夫人一无所觉,笑问黛玉道:“他们爷们在前面听曲儿看歌舞,咱们在后头看戏,县主说今儿的戏怎么样?比京城的戏班子如何?”
黛玉答道:“一南一北,各有千秋。”
章夫人不觉莞尔,道:“听了县主这话,我就知道,我们家没白养了这一班小戏子儿,都是江南买来的。刚刚扮小丑的那个县主有没有觉得眼熟?”
黛玉摇头道:“这倒不曾留心。”
章夫人招手叫丫鬟带了刚刚的小丑上来,不过十二三岁年纪,黛玉仔细一看,果然觉得面善,她想了想,忽而惊讶地看着眼前的小丑,道:“你是不是、是不是在荣国府里唱过戏的英官?那年薛姑娘生日,你和龄官都到我那外祖母跟前回话。”
那小丑跪下磕头道:“回林姑娘的话,那年扮小丑的就是我,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林姑娘,姑娘别来安好?”
黛玉疑惑道:“你不是随着父母家人回乡了?如何依旧唱戏?”
英官眼圈儿一红,当着许多诰命夫人的面又不敢表现得十分委屈,呜咽道:“那年芳官藕官一干人都怕回家后又被父母家人给卖了,就都留在府里。我不信她们的话,等着父母二哥来接,谁承想离了府没到家就被他们给卖了。我在荣国府里住过,给贵妃娘娘唱过戏,身价也就跟着上来了,他们真真是将我卖了一个好价钱,足足五十两银子呢,喜得我那哥哥说能娶一个好媳妇了,辗转到了平安州,进了老爷太太府里的戏班。”
黛玉原本以为那些离去的戏子得以和父母家人团聚,共享天伦之乐,没想到应了不回去的戏子之言,叹道:“怎么就落到这样的地步了?”
英官道:“横竖都是我命苦罢了。”
黛玉听了,越发伤感,听人问是怎么一回事,章夫人便笑将来龙去脉娓娓道出,众人惊讶道:“竟有这样巧的事情?在荣国府里唱过戏的戏子流落到了节度使大人的府上,偏这日又遇到了旧主子,就像戏文里唱的一样。”
黛玉颔首道:“可不是,我也没想到会遇见这个丫头。”说毕,命紫毫取些金银锞子和荷包尺头等物赏给英官,令她好生照料自己。
喜得英官又磕头谢恩,得章夫人之命后退下。
章夫人笑道:“一个小戏子罢了,县主若是念着旧情要了她去,我也没有不给的道理。”
黛玉缓缓地摇了摇头,道:“寒舍不养戏子,丫鬟仆从也都尽够使唤,竟是别夺夫人所好了。”她和英官只有那一面之缘,平常在戏台上看到也认不出来,况且英官离府已有二年多了,谁知道她是不是别人的人?即使满心同情,她也不想自寻烦恼。
章夫人也不恼,道:“既然县主不肯要,那便罢了。”
黛玉笑道:“虽然如此,仍要谢过夫人好意。”
她觉得今日赴宴着实辛苦,所费的心神远胜在京城里的应酬交际,好容易盼到曲终人散时候,闻得前面酒席已散,遂起身告辞,道:“昨儿才抵达平安州,累得很,夫人莫怪我此时就走了,明儿我还席,请夫人和诸位夫人们,千万赏脸。”
仅靠今日暗中打探到的消息,黛玉觉得远远不够,不足以她了解平安州和章家的事情,索性过两日设宴回请她们,再打探到一些消息出来也未可知。
章夫人笑允,送她到二门,通知卫若兰一声,方坐车离去。
一路不消细说,回到家中,更衣梳洗一番,卫若兰和黛玉对坐在卧室内,脸色凝重,谈起今日的所见所闻,黛玉静静听完卫若兰说的场景言语,暗暗记住了章旷,道:“章夫人竟知道咱们那年捐赠数十万两银子的事情,我记得你说这事外人不知。”
卫若兰悚然一惊,道:“当真?他们知道你后来捐出来的银子一事?”
黛玉沉声道:“不止知道,而且连数目都清楚,甚至我后来捐的几两彩头她都知道,说与诸位夫人听,我就觉得不妙。”
卫若兰沉默良久,低声道:“只怕是陛下身边走漏了消息。”
黛玉叹气,又将英官和自己从章夫人话里话外察觉到的消息细细说给卫若兰听,末了说道:“依我看,平安州果然不简单,尤其是章家,竟似对京城中的事情了如指掌,我可不信这是机缘巧合,不敢收留英官。平安州外面贼匪横行,内里醉生梦死,唯有满地荒芜,百姓凄苦,竟不知章节度使在想些什么。可惜你给的那些书稿没有提及平安州到底是些什么事,也不知道书稿内大舅舅和平安州节度使通书信说了些什么机密大事。”
若是今生贾赦和章旷来往,说不定他们能打探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