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宝玉云“倒霉”二字,叹气连声,清晰入耳,冯紫英不由得一笑,爽朗地道:“当今圣明,我朝威武,利器可平四海震天下,岂会舍自家女儿而俯就番王?爪洼国战败,割地赔款势在必行。倒是南安王府可惜了,宝兄怕是不知,此次平西,南安王爷轻敌深入,已被俘去,幸喜麾下副将覃将军赶过去,祭出朝中新出的宝船利器方反败为胜,并救回南安王爷。”
宝玉先是松了一口气,不拿女儿换取和平就好,随即又是一呆,道:“如此说来,等西海沿子的将士奏凯回京,南安王爷非但无功,反而有过?”想起自己家和南安王府素有来往,南安太妃又是常来自己家做客的人物,得知南安王爷之事,他不禁为之蹙眉。
冯紫英颔首道:“这是自然。既是lùn_gōng行赏,就该有功当赏,有过当罚,南安王爷奉旨戍边,不曾尽忠职守,险被外夷占据大片疆域,赖副将搭救方回,纵使不重罚,也必定无赏。”
见宝玉面上犹有不解,陈也俊在旁边自斟自饮,解释道:“早几年朝廷就给北疆、粤海、藏边、西域和西海沿子等处军中配备了各样火铳、炸药、地雷和红衣大炮等宝器,威慑四海,极是厉害,几年下来,已有数处使贼不敢侵犯。”
宝玉恍然大悟,道:“我明白了,配备都是一样的,别处镇守边疆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独南安王爷兵败被俘,哪怕手底下的将士打得爪洼国俯首称臣,也非南安王爷之功。”
冯紫英给自己倒了一杯酒,摇头道:“有那么些利器竟不能守住,也是无能。”
因在场的皆是莫逆之交,而冯紫英之父在此次跟着副将立下大功,定有重赏,故而他言谈之间毫无忌讳,不用担心有人传将出去。
听说冯将军此功,宝玉忙向冯紫英道喜,冯紫英欣然受了,不妨宝玉猛地想起韩奇,夏日才去西海沿子从军,不觉问出了口,冯紫英道:“我也不知道韩世兄如何了,他五月底启程,如今八月初,怕是没到西海沿子。”
宝玉屈指算了算脚程,道:“西海沿子距长安城有两三千里之远,他只身一人带着几个小厮,不管水旱路都得两三个月的工夫,岂不是白辛苦一趟?”
陈也俊却道:“竟不是白辛苦,而是侥幸。”
宝玉怔了怔,很快想起韩奇此去原是打算走南安王爷的门路效力军前,若真跟着南安王爷吃了败仗,怕是性命难保,故陈也俊才说侥幸。
冯紫英开口道:“宝兄莫担忧,正如陈世兄说的,韩世兄此去抵达时正好西海沿子大捷后十分安稳,效力军前,不必征战,横竖接到圣旨班师回朝,边疆仍得留将士戍守,也不算韩世兄白辛苦一趟,反倒避开了南安王爷之败。”
宝玉细想有理,亦觉放心,问明奏凯班师的时期,好亲去向冯将军道贺,冯紫英开口笑道:“早着呢,明年春天得以回京就万幸了。今儿消息快马加鞭地传过来,说西海沿子是在六月下旬大捷,爪洼国那时就派使者进京,今在途中,旨意尚未发过去,等旨意发过去到那里最快也得十月,料理完割地赔款签订盟约一事才能回京,怎么着也得明年二三四月份了。”
听闻此言,宝玉暂记在心里,不料冯将军虽未回京,但是消息传来,龙颜大悦,重赏有功之臣,早有许多人登冯家之门亲自道贺,那位副将覃家门前更是人来人往,络绎不绝,独南安王府门前寥落,连南安太妃都抱病不出。
宝玉微一凝思,已明其理,见府中也和世人一般,只往冯家和覃家送礼,不去南安王府,忍不住在凤姐和惜春跟前抱怨了几句,念着素日的情分,凤姐带惜春和巧姐儿去走了一趟。
还清欠银后,他们大房又无别的大罪过,凤姐从前就怕自己家里落难别人落井下石,故而听宝玉说时,对南安王府起了几分兔死狐悲物伤其类之意。何况南安王爷虽败,但是治罪却不足死,凤姐好言好语安慰了南安太妃一番。
南安太妃和王夫人年纪相仿,近来忧心之下,鬓边斑白,竟似苍老了好些,忍不住拉着凤姐的手,哭道:“好孩子,难为你来看我。早知如此,我就不该让他接手他老子的兵,在家做个和北静王爷一样的闲散王爷岂不清净?没本事打赢仗倒罢了,偏又被俘虏,若无覃副将,不知道得再生多少是非。等他回来,我便叫他负荆请罪,卸了这职务,在家闭门思过。”
凤姐虽知自己家前景不好,对于朝中各事却不甚清楚,忙又安慰南安太妃,等南安太妃歇下,才携惜春告辞。
姑嫂两个坐在车内,惜春不解地道:“别人都避而远之,嫂子却不,乃是为何?”
凤姐戳了她的额头一下,笑道:“傻丫头,若是从前的我虽不至落井下石,但必定和世人一样远着南安王府了,但是从前担心咱们家的事情好几年,最怕就是咱们家落难的时候没人伸手相助,将心比心,所以才有此行。”
凤姐没说的是,此时人人避而远之,才显出他们的有情有义,他们一房已无隐患,此时又如此,给惜春和女儿说亲更方便些。世人自己趋利避害时,却不希望别人亦如此。
惜春不知凤姐心中所想,遂丢开不提。
她们回到府中回禀贾母知道,依旧留意朝中消息。
使臣未至,长泰帝先派重臣前去西海沿子,说爪洼国使臣此行并无十分的忠心,他便吩咐重臣此去务必令爪洼国赔近年来征战所用之耗费并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