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两家的颜面,也怕别人说自己家欺侮一个无父无母的女孩子,锦乡侯府没有跟南安太妃提起打听到关于史湘云在荣国府之事,他们家直接请了钦天监的熟人来卜算,更让人相信两家不是不想结亲,而是两个孩子八字正好相克,不得不取消两家的联姻。
保龄侯府一干人十分遗憾,南安太妃心里却明白,锦乡侯府定是对史湘云有所不满,不过看在他们维护了史家和史湘云的颜面,南安太妃便没有追究。
唯独保龄侯夫人抑郁非常,她已经给史湘霓瞧好了人家,人物模样根基门第不比韩奇逊色,甚至犹有过之,就等着湘云定亲后,让那家来提亲,哪里料到史湘云和韩奇的八字竟然不合,早知如此,就该早些问名。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南安太妃怕保龄侯夫人为难史湘云,并没有将锦乡侯府退亲之因告知保龄侯夫人。
得知此消息后,黛玉叹了一口气,昔日担忧终成真了。
其实湘云定亲后就不该过来,史鼐夫人到底不是亲娘,明知府里头没章法,居然还放湘云过来,过来后湘云也不该弄些针线一类的事情,更兼初一在玉虚观里得了那么一个赤金点翠的麒麟,宝玉那样的性子,得了金麒麟焉有不给湘云看的道理?
亏得两家顾及脸面,不曾宣扬退亲的缘故,针线一事也还罢了,宝玉闯入闺房终究是宝玉之过,而非湘云,如今承担后果的却是她。
如此不公!
黛玉又多了几分认识,忙命紫鹃道:“我记得小时候常和宝玉一处顽,咱们房里可还有他的旧东西?早些儿收拾出来给袭人送去,也叫袭人用些心思,看看他们那里有没有咱们这里的东西,不管旧了破了,都收回来。”
紫鹃向来温柔沉默,亦知黛玉婚事由不得贾家做主,闻声忙去翻找,她记得宝玉的旧东西都在自己屋里收着,果然找出宝玉的寄名符儿、束带上的披带、荷包、扇套、香囊袋儿等物,拿了一块包袱皮包好,送去悄悄交给袭人,说明来意,
袭人巴不得如此,忙找了黛玉丧父前给宝玉做的针线,和紫鹃交割明白,都不曾叫宝玉知道,屋里麝月瞅见了,她以袭人马首是瞻,也不外传。
却说黛玉吩咐完就去贾母房内请安,贾母因素日心疼湘云,沉默片刻,对李纨轻声道:“不知云丫头在家里如何委屈呢,打发人去接她过来住两日,散散心。”
凤姐如今并不如何管家,一味调理身体,偶尔跟贾琏读书认字,竟觉得比管家时还自在些,王夫人不耐烦管这些琐事,又不愿交给邢夫人,无奈之下,顾不得李纨是寡妇奶奶的身份,将她找了上来,叫她接管昔日凤姐所管之事,库房的钥匙等仍在王夫人自己手里。
李纨应了,忙去料理。
贾母又对黛玉说道:“云儿遇到这样的事情,实在是叫人不知道说什么好,她也是个可怜见的,打小儿没爹娘在我这里住了几年,直到她先一个婶娘没了才回去。如今好好的叫锦乡侯府耽误了这么些时候,虽说八字不合是两个孩子的事情,作为女孩儿,她到底吃亏些。我想着那潇、湘馆你素日并不去住,白空着可惜,叫人收拾出来给云丫头如何?”
黛玉一怔,很快反应过来,含笑道:“只管叫云妹妹住便是,横竖我就跟着外祖母。”
她注意到贾母说这番话的时候,在座的王夫人和薛姨妈都有些不自在,独宝钗依旧笑容满面,跟宝玉说等湘云来了,好好带她顽,不叫她想这些过去的事情。由不得黛玉不多想,史湘云身上可带着一个金麒麟呢,也是金。
贾母恍如未见,一叠声地吩咐人去打扫收拾潇、湘馆,再派些婆子丫鬟过去。
保龄侯府距离荣国府并不甚远,不多时湘云就过来了。
细看湘云形容,眉青眼亮,见到青年姊妹便大说大笑,不拘小节,浑身上下并无抑郁悲伤之意,未受半分影响,其心胸豁达,非常人所及。
黛玉心中纳闷,遇到这些事,该当掩门不出避开风声才是,怎么保龄侯夫人仍旧放湘云过来?她却不知史鼐夫人虽对湘云失望已极,却不知韩家退亲的根由,南安太妃倒是想提醒他,可和韩家早有约定,退亲后就更加不能说了。倘若史鼐夫人知道,无论这回,还是上月,都不会让史湘云来贾家。如今给史湘云两次议亲不得,史鼐夫人一时之间也没法子了,可巧贾母来接,他们家又想借元春的势,便让湘云来荣国府小住。
贾母打量再三,确定湘云确实未将儿女私情放在心上,方放下心来,笑对湘云道:“我叫人跟你婶娘说了,天热,你在这里住,园子里头凉快,你就住在潇、湘馆里,和园子里姊妹们作伴,便是关了园门也没有妨碍。”
湘云心里早爱上大观园里的风景了,偏生她是客,上回来也没好意思去蘅芜苑和宝钗一起住,此时听了贾母的话,喜出望外地道:“老祖宗最好了。”
忙叫上翠缕,去潇、湘馆安插器具。
宝玉天生爱这些热闹,急急地跟了过去,对房内陈设指手画脚,好不乐业。
宝钗抿嘴一笑,却是留下来陪贾母和王夫人说了好一会子话,处处体贴,直到王夫人催促她,道:“老太太这里人多热得慌,你们年轻姊妹都去园子里顽,那里凉快,瞧瞧宝玉在做什么,可别心直口快地得罪了你史大妹妹。”
宝钗方向贾母告罪,与探春同去,乃因惜春要去黛玉房里看她的新画,未能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