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孙兰一向觉得自己是很坚强的人,可此时此刻,她觉得自己软弱极了,她只想坐下来,放声大哭一场。听闻和亲眼所见,是完全不同的两回事。倘若她坐在京城窗几明净。温暖舒适的屋子里。旁人告诉她,边疆的将士,如何受苦受难,如何身受重伤,如何凄惨,她一定最多唏嘘一声,转眼就忘了。
唯有自己亲眼所见,才会知道,什么叫凄凉,什么叫惨。
她捂着鼻子捂着嘴。不想叫自己哭出声来,旁人受了伤还没有哭,她这一个胳膊腿儿都全乎的人,有什么资格在这些伤员面前流泪?
她没等虞淼,自己调头跑回营帐之中,趴在营帐里的床榻世上,呜呜哭了起来。
虞淼回来的时候,她刚擦干了眼泪。一张小脸儿还有些脏兮兮的,“朝廷的面子算什么?京城那些主战之人所坚持的理由算个狗屁?这里有这么多条无辜的人命啊!谁不是有爹有娘,上有老下有小的人啊?人命只有一条,凭什么他们站在庙堂之上颐指气使,这些人就要在这里抛头颅洒热血,连命都不顾?”
虞淼走上前去,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
公孙兰却忍不住继续说道:“叫他们来看看,来试试啊……齐王在京城禁止宴席,禁止聚乐,一旦发现,就要查罚银钱。我在京城的时候还有诸多的抱怨,还在昕娘面前抱怨说。连个玩儿的机会都没有了。想想我自己也是多么可恶……应该让京城的人都来边疆,来战场上,看看一看战争是有多残酷!”
“好了。”虞淼在她身边轻缓安慰道,“我们所坚持的,就是以胜利的姿态,来同突厥人议和。要让这些将士们的死伤,变得更有价值,要让边境和平繁茂。”
公孙兰点点头,吸了吸鼻子,“那我能做什么?”
虞淼轻笑了笑,“你同我来。”
公孙兰连忙用手抹了抹她脏兮兮的小脸儿,跟在虞淼身后,虞淼走了两步。回头道:“拿上碗筷。”
公孙兰一愣,折返回架子处,拿上两人的碗筷,口中还低声嘀咕道:“不是要为边境做些什么么?不是要为议和做贡献么?拿碗筷干什么?”
虞淼已经出了营帐,她也连忙跟上。小跑跟上迈着大步的虞淼,却见他真是往冒着热气的大锅走去。
“真是吃饭啊……”她正要抱怨,却忽而想起,虞淼是经历了一夜战役,奋战一夜的人。此地苦寒,劳累一夜,不得休息也就罢了,若是连一口热饭都吃不上,身体只怕都受不了。要为百姓做事,为这些将士们做事,总要他这个大将军身体好好的才行。
公孙兰抿住嘴,什么都没说。兵吏给她盛饭的时候,她一反常态的连连道谢。倒是叫那盛饭的兵吏颇有些不好意思。
捧着碗蹲在虞淼身边,公孙兰一句废话都没有。平静快速的扒着碗里的饭菜,啃着手里的窝头。
虞淼侧脸看她一眼,微不可见的笑了笑。
公孙兰没理他,埋头专心吃饭,不知为何,昨日还觉得色香味都不挨边儿的饭,今日却是觉得如此香浓可口。吃饭间她似乎有泪滴,滴入碗中,可她吸吸鼻子,还冲碗里的饭笑了笑,大口大口的吃着。
只是她吃了一口那大块的肥肉之后,仍旧将肉全都挑进了虞淼的碗中。
“吃不惯?”虞淼问了一句。
公孙兰嗯了一声,转过脸,埋头扒饭,她发现其实那肥肉并不像想象中难吃,在此情此景之下,在刚刚见过伤员的惨状之后,她觉得能安安好好的蹲在这儿,吃一口肉,简直是莫大的幸福。可看到虞淼将肉吃下,她心里似乎更高兴,更满足一些。
从没有想过,一向锦衣玉食的她,也会有今日这般体验,也会珍惜以往根本不屑一顾的肥肉。倘若不是被人劫持,倘若不是为他所救,便是旁人告诉她,她会珍惜这么一碗色香味全无的饭,她是如何都不会相信的。
人生真是奇妙的东西,更多的阅历,会叫人用完全不同的眼光来重新看待这个世间。
吃完了早饭。虞淼命人将楚韵从刑房之中提了出来,带着他直接去了军医营中。
公孙兰一直跟在后头,不忍看到伤员们的痛苦神色,她便一直留意着楚韵的表情。却见楚韵并不像是以往见过的那么冷漠,那么无动于衷。他看到伤势惨不忍睹的兵吏们的时候,也会不忍侧目。紧紧皱起的眉宇之间,也有怜悯痛惜。
虞淼拉着他,走到一个伤员榻前,指着那伤员道:“你看他,他才十六岁,因哥哥幼时受过伤,家里没有其他男丁,便被征来,十六岁,这已经是他第三次躺在这儿了。前两次命大,只是受了皮肉伤,被人救了回来。这次伤势严重,军医说,他只怕醒不过来了。他还没有妻儿,人生不过刚刚开始。”
虞淼又拉着他,走向另一张病榻,一个一个伤员指过去。
不止楚韵,连公孙兰都十分意外,他一个堂堂的大将军,竟会对这些伤员知道的这般清楚。
听着他低沉的声音一个个解释着伤员的来历,经历,公孙兰觉得心头恍如压了巨石一般。土肠叨技。
虞淼将楚韵带回刑房大帐,“我并不想打仗,有人说,血腥的战争是会让人上瘾的东西,我不知道说着话的人经历过多少战争,有多冷硬的心?我并没有。在西北这么多年,看多了生离死别,却仍旧不能处之淡然。我希望能少看一些,少一些无奈的生离死别。圣上如何想,如何抉择,不是我能干涉的,我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