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一夔点头,心中逐渐明朗。
又一刻钟之后,曹一夔离开礼部尚书府。
张四维嘴角微微一勾,满满的都是得意。
这件事,曹一夔是最合适的人选。
曹一夔是北直隶的巡按御史之一,他要去蓟镇,要去蓟镇做那件事,是顺理成章的,不容易引起别人的察觉,而且也让人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因为这本来就是他的本职,他份内的差事!
除了不引人察觉,让人无话可说之外,他去做,还有一个很大的优势:哪怕是这个差事没做好,办错了也没事儿,因为御史有风闻奏事之权。也就是说,他们不必查清,也不比寻找来源或者是找到证据,只要听说了,那就可以上奏。
反正说错了也没事儿。毕竟风闻么,有些差错也是在所难免嘛!
这不是一件大事,无论是对戚继光而言还是对张居正而言。
哪怕是事情属实,而且最后被张四维指使人给揭破了,把事情给捅出来了,那么戚继光最多也不过是被申斥一通而已,甚至连申斥都不会有。对张居正来说,那就更是没什么影响了,没人会因为这个事情而弹劾他,最多也就是恶心一下。
已经有无数被鞭笞的官员证明了一个事实:有着李太后的信任,内廷冯保的支持的张居正,在短时间内,绝对是无法被动摇的。
因为这点儿小事儿就弹劾张居正?只怕最后倒霉的反而是是上奏章的那人。
但张四维还是回去做这件事,他这么做,当然不仅仅是为了恶心张居正一下。
横亘数万里的边墙,不也是一块砖一块砖的垒砌起来的么?再怎么牢固的信任,如果被一点儿一点儿挖掘,也终将会崩塌。
积少成多,积小成大,张四维是想一点儿一点儿的给张居正积攒罪证。他不是闻安臣那等后世来人,当然不知道,只要再耐心的等待几年,张居正就会暴毙身亡。在张四维看来,张居正正值壮年,身体强壮的很,想要等着他自己老死,还不知道要多久,说不定最后没耗死他,自己反而被他耗死了。
毕竟他只比张居正小一岁,而且一向身体不大好。
在他想来,现在这点儿罪名对张居正是没什么影响的,但一旦李太后不再信任张居正了,一旦小皇帝长大了,要亲政了,想要收回权柄了,就必然会和张居正产生冲突。到时候,这条罪名,说不定就能成为郑局长的一条重罪。
身为朝中大臣,结交边镇大将,而且大将还纵容手下士卒行凶,为非作歹,这可不是小事情。
到时候被翻出来,只怕倒霉的不少。
“张居正,嘿嘿,张居正!”
张四维一声冷笑,眼中满满的都是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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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一夔已经打算去蓟镇了,但显然,不可能这么仓促成行。
身为直隶巡按,他要出京是颇为便利的,却也不可能张四维跟他一说他就走,至少也得有个一两日的准备时间,而且还得寻个由头。
由头倒是好找。
自从隆庆开海以来,天津卫发展的格外迅速,城市也大了,人口也多了,而且前一阵子,地方上的官员上奏朝廷,要疏浚海河,修建港口等等。曹一夔这次出京,便是打的这个名头,说要去那边儿瞧瞧看看。至于出京之后做什么,那就没人管得了他了,有的是理由。
完全可以有这么一套说辞:我在路上听见几个客商说蓟镇三屯营出了冤案,便去那里瞧瞧。反正他是直隶巡按,整个北直隶,哪儿都可以去,什么都可以管一管。
张四维跟他面授机宜之后的第三日,曹一夔轻车简从,出了北京城。
又一日之后,抵达三屯营。
此时的三屯营,热火朝天,新的城墙已经修建了有一定高度了,一些附属的建筑也在建造。
曹一夔是从东门进的城,他瞧见在新建的东城墙之外,一个很大的湖泊正在被开凿。
自从当了巡按御史之后,曹一夔也去了许多地方,办过不少案子了。若是按照以前的习惯,他会先在栈里住下来,装扮成出来游学的寻常书生士子,然后四处走走看看听听,便能得到许多有用的消息。
只不过这一次,是存心来找茬儿的,目的很明确,也就没必要再费事了。
所以进了三屯营之后,他直驱总镇府。
此时的总镇府中,戚继光正看着一份儿军报皱眉不语。
军报并非是蓟镇的,而是关于辽东镇总兵李成梁的。李成梁又立功了,插汉部和泰宁部进犯辽东,结果被李成梁击溃,李成梁趁势集结骑兵,奇袭泰宁部插汉部,又打了个大胜仗,斩首数百。斩首数百,这样的功劳,方才国朝初立国之时不算什么,但放在这会儿可不一样了。大明中后期,边防废弛,对外无力,能斩首数百,那就是了不得的大捷。
反正给朝廷的捷报上是这么写的,几百个人头也是结结实实的送过来了,但到底是怎样,那就只有辽镇的人,甚至是只有李成梁自己才知道了。
“唉,汝契啊,汝契!”
戚继光摇了摇头,再不说话。
汝契,是李成梁的字。
同为边镇重将,戚继光对李成梁是很了解的,两人虽然见面次数不算多,但关系还算可以,当然,绝对算不上多好。两个手握重兵的边镇大将真要是关系特别好,那朝廷只怕就要担心了。
戚继光很清楚李成梁的行事方式。在他想来,这一次插汉部和泰宁部入寇的事情未必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