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有讥讽陈家家主的意思,但也捎带上了他自己,大致也能算得上是自嘲。
陈家家主有气儿都生不出来,只好跟着苦笑,而后冲闻安臣拱拱手笑道:“闻大人,真没想到会瞒报了这么多。说实话,这具体数目连我自己都不清楚,这次有劳兄弟们了。晚上,我摆酒设宴,请大伙儿喝酒。”
闻安臣自然是一口答应下来。
虽说陈家瞒报的事儿‘挺’多的,不过现下朝廷的政策是:清丈出来的土地,你只要认了那就算完,之前你瞒报这事儿,就不与你计较了,以后收你的税也就是了。
再加上陈家这位家主态度真的是非常好,对闻安臣等人非常客气,也没有因为被清丈出来这么多土地而恼羞成怒,所以这几天下来,闻安臣跟他‘交’谈甚欢,两人现下关系跟朋友也差不多了。
其实陈家的土地已经清丈完毕,大致在昨天就已经完事儿了,今天闻安臣的人还留在这是,是为了要处理一些后续的收尾。
陈家家主是一个四十岁上下的儒雅中年人,他看了一眼跪在自家大‘门’外的山羊胡子中年人,而后走到闻安臣身边,低声道:“闻大人,您待会儿真要跟他去吗?”
闻安臣不置可否,高深莫测的笑了笑,道:“去又如何?不去又如何?”
陈家家主微微摇了摇头:“说实话,去的话凶险莫测。我建议,您还是不要去的好。”
这位山羊胡子口中的大人,正是张明‘玉’,在巩昌府担任推官的那位。
“这位的官声可是很不那么好,据说下手也很是狠辣,这一次你若是过去,他若是真要急了,狗急跳墙之下,说不定会做出什么事来。”陈家家主说道。
闻安臣微微一笑,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老陈啊,不用担心,你且安坐看好戏就行。”
“你呀,且坐在城头观山景!”
闻安臣近日情绪显然是非常好,还捏着嗓子唱了这么一句。
老陈听了,都不由得愣住了,接着便是失笑一声。想想也是,闻大人这般大的名气,经历过多少事情,自己说的这些他岂会没有留意到?自己还真是多‘操’心了。
一下午的时间,闻安臣等人在陈家差不多吧丈量土地的事宜给‘弄’完了,该收的尾也都收了。陈家家主执意要在当晚宴请他们,闻安臣也答应下来。
这会儿已经是日落西山,山羊胡子中年人也已经在外面跪了将近三个时辰了。
他已经是汗流浃背,不对,汗流浃背是他一个多时辰之前的状态,他那会儿热的汗下如雨,而现在,甚至都已经出不来汗了。浑身的汗都已经被蒸干了,他脸‘色’通红,明显是已经开始发烧,感了风寒了。
整整一下午,在偌大的太阳底下晒着,却一口水都没喝,他现在已经是严重脱水。这会儿他已经被晒得神志不清了,身子不断摇晃,摇摇‘欲’坠,随时都有可能趴在地上。
至于膝盖?他已经完全都没有知觉了。
在坚硬的青石板上跪了三个时辰,他的膝盖已经完全麻木了,‘腿’上的血脉也已经不再畅通。
要是再这么跪下去,那肯定是要落下病根儿的。
闻安臣走到大‘门’外头,俯视着他,看了一会儿,而后向一旁的孙少锵轻声道:“将他扶起来吧!”
孙少锵应了一声,赶紧将山羊胡子中年人给搀扶了起来。
山羊胡子中年人已经完全站不稳了,若不是孙少锵扶着他,他直接就要软倒在地。
这会儿他的神智竟然恢复了一些,看着闻安臣,满脸都是期待道:“闻大人,现下您能跟我去了吗?”
他脸上虽然是期待,还努力挤出笑容,但实际上心里已经是将闻安臣狠狠的咒骂了一通,并且暗暗发誓,一旦闻安臣失势,一定要将今日之屈辱百倍奉还。
闻安臣是何等样的人‘精’儿?
虽然他脸上神情是那样的,但闻安臣大致可以通过他的眼神判断出他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
眼见如此,闻安臣心中最后一点恻隐之心也消失不见了,冷笑道:“我方才只是让你在外面跪着,可是没有说,你只要跪上四个时辰,我就会一定跟你去张家的田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