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我从来都不知道要如何哭,因为我生下来就是不会哭的,在这一段逃亡路上,虽然是流过几次眼泪,却从来都没有哭出过声音。
我原本以为,哭可能是一件很困难的事,到了此刻我才晓得,当心真真的到了痛处,眼泪流出来的狂猛就那么的不可阻挡。
他的身体往后缩了缩,像是要退出去,而我却把他抱得很紧,寂静的废墟,长长的沉默。
我能清晰的感觉到他砰砰直跳的心,隔着几缕轻纱和薄薄肌肤传进我的脑海,那是极不自然的心跳。
他始终没有一点点的回应,除了那不自然的心跳声之外,我只能听到他几乎细微到不可查的呼吸声,呼吸虽然很轻微,却十分的平静,一丝丝的波澜也没有,受了这么重的伤,流了这么多的血,他此刻应当是心力衰竭才是,然而他的心跳是那么急,呼吸是那样稳,这有些不合常理。
白发被风扬起,在我眼前晃得有点凌乱,他一直没有回应的身体终于是动了一下,满是累累伤痕的右手缓缓抬起,我虽然看不见,但是我能想象那是一个怎样的动作。
他的手会慢慢的落在我背上,然后用力的将我搂在怀里,跟以前任何一次都不同的拥抱。
果然,他的手轻柔的落在我的后背,能感觉到他手心的颤抖和脸颊边咧开的丝丝笑容,我等着,等着他颤抖的手掌用力的抱紧我。
却没有。
一股刚猛的劲力透过我的皮层,像是一股洪流,沿着身体筋脉急速扩散全身,身体一瞬间失去了所有的力气。
我抱着他的手一寸一寸的沿着他满是鲜血的肩膀滑下,从骨子里透出来的疲惫和乏力遍及四肢百骸,我连坐稳的力气都没有。
下巴搭在了他的肩膀上,下面好像是一个血窟窿,滚烫的鲜血令我的下巴都觉得燥热,而他却像是没有感觉一样,伤口压了我这么重的一个脑袋,却连让他的呼吸重一点都没有办到。
他的手终于是落在了我的背上,颤抖的手掌一分分的加重力道,多么紧的一个拥抱……
他将我从他怀里推出来,现在的我连保持脑袋直立的立起都没有,他双手搭在我的肩膀上,白袍的袖间已经在往下滴血。
我感觉眼睫很重,但仍然极力的不让眼睛闭上眼前,是他平淡如水的脸,苍白的发,浑身的血。
他将我的没有一点点力气的身体轻轻的放在地上,过程中,那一双闪着丝丝流光的眼睛一直都平平的看着我。
这是他的眼泪么?
他又是为了什么流泪呢?
我想喊一喊他,却怎么也张不开嘴唇,现在的我,连眨一下眼睛,几乎都要用上全身的气力。
他要做什么?
我想问,依然发不出任何的声音。
眼中的流光越来越多,他不敢眨眼睛,却一直都直直的看着我,满目柔情,而脸上却是一派森冷模样,他是在竭力的压制着什么,是即将夺眶而出的眼泪,那是哪平复不了的心跳?
感觉有东西握住了我的手,像温水一样,却颤抖得厉害,感觉有一股极为细腻的气流透过手心蹿进身体,那潜藏在我浑身每一寸血肉之中的魔剑碎片被这股细腻的细流牵扯着,不受控制了透过身体皮层,窜了出来。
在我眼前,悬浮着那块魔剑剑尖的碎片,这是姬澈给我保命的东西。
他满是鲜血的手指攀上我的脸颊,有些怜爱的为我理了理有几分蓬乱的头发,眼里带泪又带笑,脸上带着痛苦,带着怜惜。
“我只不过是答应了暮辰,一定会将你平安的送到登桓,可这千万里路走过来,原本答应他人的话,却烙在了心里,成了个拿不掉的信念,我一定会将你送到登桓。”
脸上的手指顿了顿,拿开了,魔剑剑尖的碎片缓缓飘起,同时,在他身体的四周七片大小不一的魔剑碎片缓缓飘出。
他的双眸仍是带泪带笑的看着我,身子却已经缓缓的站起,我想去拉他的脚,却怎么也动不了。
身体的所有感觉像是在一寸寸的消散,已不大能够感觉到手背贴在青石上的寒凉,也不怎么能够感觉到声音钻进耳朵的沉闷抑或是灵翠,整个身体像是在逐渐的沉入深深的湖水,一寸寸流失掉的,亦或是我的生命。
前方像是传来一个轻轻的脚步声,似有声音飘过来,听得不怎么清晰,但依稀能够分辨过来说的是什么,“你要做什么?拼命吗?”
意识还未完全丧失,此刻的身体全靠我的意念强撑着才不至于沉睡,这个声音应该是司徒安的。
已经没有力气转头去看他,但他被月色透出来的薄薄影子就在我身边,和姬澈的影子叠在一起。
听到姬澈问他,“你欠我一条命,对不对?”
司徒安的影子拧着幻青扇,看不出有任何的动作,看影子定定的模样,应该是在思量什么,又像是要做一个十分艰难的决定。
良久,沉默的气氛被司徒安的脚步声所打破,他抬起脚,绕开姬澈,像是朝我这里走来,不大一会儿,朦朦胧胧的视线里,他探头过来,一双柔目痴痴的看着我,脸上毫无色彩可言。
“叶姑娘,你是这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了。”
他将我抱起来,身体瘫软的像一滩烂泥,一丝丝的力气也提不上来,麻木的身体已感觉不到什么,像是有泪从眼角流出来,却连那奋力想要苦处声来的力气,都被剥夺了。
司徒安回头看了姬澈一眼,声音戚戚然的,“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