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的琴音在我这句话后有片刻的停顿,音都‘乱’了,安静下去的传来一声轻轻的叹声。。
我没在乎这些,走过去将袍子抱起来,目光却停在了桃木桌上的铜镜上。
铜镜微微的仰着,正好照出我的脸,我看着这张脸,好陌生,这不是我的脸。
身子不知为何,竟有些颤抖,放下袍子‘摸’到那张脸上,很糙,没有光泽的脸上透着一股无法言明的苍白,乍一看之下,有点可怕。
这不是真正的脸,而是一张皮。
大哥的声音响起来,“也不知你怎么搞的,脸上的面具破了也不休整休整,你昏过去的这两天,我跑了不少地方才‘弄’来这一张面具。”
我捧着自己的脸,看着铜镜里那陌生的面孔,忽然间心里就生出了一丝恐惧和心颤,姬澈给我做的那张脸呢?哪儿去了?
很久很久,我一直都看着铜镜中的脸,心里的恐惧迅速的变得庞大起来,我站在那里,好久好久才明白过来。
姬澈死了,那么以他的力量维系的幻术也随着他的死失去了作用,我明白过来心里的那股恐惧是从何而来,这并不是因为这一张陌生的脸让我感到恐惧,而是因为这面具之后所代表的含义。
它代表着,姬澈真的死了!
这一段时间,我活的完全没有感觉,没有记忆,惶恐之中,有一点零星的记忆被我回想起来,我拿着这一张长满了龙鳞的脸,走过那些市集,一张张看着我恐惧难安的脸,因为害怕我的容貌而做出过‘激’举动的人,我似乎被很多人打过,也被更多的人骂过……
想想以前,我是那么的不能接受别人看我异样的眼神,而如今,这一切却让我完全的没有记忆。
也许这些很难令我接受,但是现在我却觉得,一切似乎也并没有我所预料中的那样不好,至少我现在不会刻意的去想起那些打过我的人,我更多的记忆是在去想着他离开我最后的场景。
但是却怎么也想不起完整的画面,只能记得的,是他贴在我嘴角的薄‘唇’,和我‘迷’‘迷’糊糊说的那句,我疼,我要你陪我。还有那个梦,在那个梦里,也许是对他,对我最好的补偿。(
他有他的执念,我何尝没有?
房间里又响起了琴音,明明近在咫尺,听起来却是那么的遥远,这是因为我的心思完全不在这琴音上的缘故。
或许是我接受了这样的现实,又或许是我认了命,但心里却怎么也有一股怨毒化不开,我死死的盯着这张脸,像是盯着一个仇人。
屋外似乎是一条街道,熙熙攘攘的人声透过推开的窗扇传进来,有点热闹,我在大哥的琴音之中收拾好东西,大哥只是弹他的琴,对我的举动仿若不见。
我并不打算跟他打个招呼,拉开紧闭的房‘门’准备迈出那一脚的时候,屋中的琴音忽然就戛然而止,大哥问我:“你还要去哪里?”
我拉了拉背着身上的包裹,“哪里都好,你别跟着我,我并不想见到你。”
走出这间投宿之处,站在人来人往的街道上,并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但是没有目标也好,人是自由的,随便去哪里都成。
随便选择的一个方向,我抱着残破的青冥,漫无目的的在这一座我不知道名字的城里走着。
大哥没听我的,背着他的琴一直在我后面跟着,我只当做视而不见。
我身上没有钱,没办法换来吃的和住宿之地,不过好在我不用去考虑肚子的问题,十天半月吃不吃东西对我而言并不重要,至于住的地方,只要可以蹲下来的地方,就已经足够了。
在这样的情况下,大哥表现出了对我悉心的照顾,每天都有吃的东西递到我手里,晚上,我不愿住客栈,他就帮我生火,陪着在人迹罕至的山林里过夜,他从小娇生惯养,没吃过一点点的苦,我不知道大哥为何要这样做,是要对自己的良心找些填补还是别的什么,我也没有心思去揣测。
北燕王族欠我叶凝的,永远都不可能还清!
我恨他们所有人,不管是大哥二哥还是我那父王,当初就是他们抛弃了我,‘逼’着我走上了这样一条不归路,要不是如此,我不可能遇到姬澈,更不可能让登桓山上千人身葬星辰之火,这一切,是他们的债,也是我的债。
这样的日子又接着过了好几个月,大哥像个仆人一般尽心尽力的照顾着我,他不会什么武功,更不会什么玄术,本就是一个柔弱的小白脸,更没有我走过千万里路的经验,跟着我这一路,风餐‘露’宿,差点没被我拖累死。
短短几个月,他就瘦的不‘成’人样了,但他还是固执的跟着我,每天给我拿吃的,跟我说话,而我对他的任何好心,都保持着最深的敌意。
对于大哥,我没有任何的怜悯,我从不认为自己可以心硬到这样的程度,也对自己的所作所为感觉不到任何的有欠妥当,我没要你跟着我,你要死要活跟老子没一点干系。
那是一天的傍晚,天空很蓝,没有风,我想,如果没有那个人的出现,大哥他的生死,也就这几天了。
而那个人,是我最不愿见到的,他的出现,点燃了我压在心里最深的愤怒。
那是在一湖清水的湖岸,两岸青松很绿,倒映在清澈的湖水里,蓬蒿吐出了新鲜的嫩芽,又是一季‘色’彩‘艳’丽的‘春’天,那一身白衣的男子如一缕清风一般落在我的脚前,身上的白衫像是很久没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