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恪辰无法再与她呆在一处,她总是絮絮叨叨地,如同交代后事一般,让他心生惶恐。施姜葳给他的信心,都远不足钱若水一句“我要是不在了……”。
其实他也不能确定施姜葳是否能解她身上之毒,他总说会有法子,每隔一段日子都会施针减缓她的痛苦,可就是没有完全根源。
钱若水除了脸色差些,身子重些,其他与常人无异。除了在出云山庄骑马时昏厥,便再也没见过她毒发的样子。杜恪辰总是在想,所谓的蛊毒未清,不过就是施姜葳当年的危言耸听罢了,而钱若水有了身子,脉象不稳,他也会有诊错的事情。想来,钱若水并没有未清的余毒,可能施姜葳有求于他。
带着这样的心情,杜恪辰再一次踏进施姜葳的住处。
施姜葳正与小九在研制经络图,见他进来俱是一惊,随即上前,垂首静默。
在景德宫,杜恪辰免了他们的虚礼,也没有外人在,多了这些繁文缛节,倒是更让人烦心。
“说吧,你到底想要什么,尽管提出来。”关心则乱,这样的话若是往日,杜恪辰是绝不会说出口的。他向来不会打没有把握的仗,大敌当敌,粮草、马匹、军械,都是一丝不乱的人,这下却全然没有心思细细思量。他想到的,只是他心爱的女子不久于人世,他不能坐以待毙,尽他所能也要把她留下来,就算是一日,也好过从此阴阳两隔。
施姜葳却不敢轻易承诺,金山银山也要有命享受,若是钱若水因此丧命,他不敢保证杜恪辰会放过他,毕竟当年这蛊毒是他亲手研制的。
“变数有很多。”小九见老爹不开口,她只好硬着头皮解释。
“她只能活着。”
施姜葳眼皮一跳,却不敢接话,暗中给小九使了个眼色,不让她再贸然出口。
小九默默地退后,终是不忍去看那个伟岸男子眼中的悲伤……
“老爹,真的没法救吗?”杜恪辰走后,小九偷偷问她爹。事实上,她一直不敢问,怕得到的答案是肯定的。她没有所谓的医者父母心,自学医起亲历了太多的生死,已经失去常人该有的悲悯。可她与钱若水相处数月,很难看着她在面前死去而无动于衷。
施姜葳拍拍她的肩膀,“不到最后一刻,老爹也不敢保证。”
她爹向来自负,倘若他说不能治,必是治不好了,而除了他,旁人也不见得能治。
“但是,也不必绝望,兴许会有转机。”
小九讨厌这样模棱两可的答案,比直接判定无药可医更让人抓耳挠腮,身心俱疲。抱着希望,可前方却是黑暗无边,唯盼那一点光亮降临,却是渺茫。
冉续在西北守了近一年,边境安稳,无仗可打,每日练兵也比在茶马互市为了绳头小利而斤斤计较强上不知百倍。他天生就是领兵打仗的料,除了打仗,他还真是什么都不会。钱若水让他在茶马互市做着马匹的生意,他的马虽然是最好的,可是却卖不出最好的价钱,总要被她一顿数落。可他性子就是如此,直爽豪气,就算之前被齐国公利用,也是存着报恩的心思,但他与杜恪辰的恩怨,他只能堂堂正正地在战场上赢他。可是杜恪辰登基为帝后,他的心思也就淡了,战事再起,必是生灵涂炭,若是为了一己胜赢,而枉妄黎民苍生,他还谈何为将。与钱若水在洛阳的那三年,不可谓不郁闷,可为了生计,只得如此。
后来,重遇杜恪辰,临危受命,点燃了他心中未灭的最后一点星星之火。
镇守西北,是他从来没有想过的,也不再做这样的梦,可一朝披甲,已然不愿再褪下。
这几日,凉州时来了许多不明身份之人,大都是顶着商贾之名,却无行商之实。冉续也行过商,每每出行时,必是节衣缩食,精打细算,务求一趟出门不能蚀本而归。而这些人,出门住的是最好的客栈,虽不是上房,可还是一掷千金,身上穿着绫罗绸缎,喝着兰陵美酒,以为这就是所谓的商贾。其实真的错了,大错特错。
冉续不动声色,照例巡防归营,依着杜恪辰给他的飞鸽传书,找了一名和钱若水身形相似的女子,在军营不远处置了一处房产,他不执营的时候,就会去那里,一呆就是一整夜。出门时,那女子会送他出来,戴着帷帽,生怕别人看出她的样貌。
钱若水在西北的消息,是杜恪辰叫人放出去的,想让冉续关门打狗。冉续磨刀霍霍,把宅子周围的埋伏,挨个砍了,意犹未尽。
他怕打草惊蛇,不敢全歼。
杜恪辰再来消息,命他不必留活口,这才能让人相信钱若水必在西北无疑。因为害怕被找出来,才会保持警惕,在被人发现时,全部灭口。而他是冉续,杀些人也无碍的。
于是冉续就放开了手脚,来一个杀一个,来两个杀一双,总之过得十分恣意。
冉续不是杀人如麻的魔头,只是边境安稳,无仗可打,平日里有些小纠纷,也说不上动刀剑,他人一到那,听说他的威名之后,都各自散去,不再执着。因土门关的互市之利,常有械斗,也是因为他的到来,也渐渐地止息,没再起什么波澜。可凭空冒出这么多身手了得的死士,还是让他颇费一番周折。
就这么过了大半个月,冉续清点尸首,发现竟然杀了二百余人。他连忙禀告杜恪辰,并加强了边境的戒备。
杜恪辰收到消息,气得脸都绿了。
钱若水虽然身子不争气,可思维还是十分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