庞家身份特殊,庞统的婚事不能擅自决定,他这些年在镇西军中,谨守本份,家中也没人来催,他便没有终身大事放在心上。遇到施九儿是个意外,她那么地与众不同,和他所认识的世家子弟截然相反。她直接,她热情,她主动,不知道所谓的矜持,视世俗于无物,大胆而任性,但她同时又是悬壶济世的医者,善良而又邪恶,没有一般医者的纯善,带着她自身所特有的狡黠,让人无法不被吸引。
所以,对于和她的亲事,他没有什么不愿意的。
出征在即,他没有时间写家书向长辈请示,太后的懿旨他接下了,等到家里知道一切,他已经远在千里之外,不能面对质询和众怒。
但是这桩婚事,施姜葳是极力反对的。可这是太后的旨意,他没有抗旨的能力,只能把小九送出门去,看着她满面的笑容,身披红衣似火,眼眶一热,差点当众失态。施姜葳和小九是在京城的宅子过的年,担心钱若水的病情还会反复,一直留着没有走,横竖回府也是一团乱糟糟。没曾想,却是与女儿最后的相处时光。
钱若水在下旨时,没有特别言明这桩婚事的性质,只说是赐婚,至于是什么,那就不关她的事了。说到这个庞家,她也有些犯怵,不想开罪庞家。
庞统在京城有府邸,借着婚事之期,在府中大宴宾客,都是在镇西军中的兄弟,连饮了三天三夜,据说隔着三条街都能闻到庞府的酒味。
钱若水也去过一回,想留下来拼酒,被杜恪辰死命拉回宫。她如今是太后,已经不是在西北大营的时候,可以随心所欲。
她颇为扫兴,去找小九闲聊。
小九完全没有新嫁娘的羞涩,自己取下盖头,坐在榻前找红枣填饱肚子。从早上出门到华灯初上,屋外觥筹交错,酒过三巡,可她连一口热茶都没吃上。这也不能怪庞统,他毕竟是第一回成亲,府中的奴仆又少,他平日都在宫里,府中太多人也是麻烦,于是直接导致小九拜过天地之后,被撂在洞房无人相问。
“喏,给你带的。”钱若水带了食盒来,“门外那些都是粗人,没注意到你还饿着。”
小九痛快地接过去,用手拿着吃,“你这么快下旨,太上皇他老人家同意吗?”她记得,杜恪辰是反对的,还特地与她谈过。
“就是他让我下的旨。”
小九奇道:“难道是要远征了,他担心庞统娶不到媳妇,就这么将就了。”
钱若水笑道:“庞统可是抢手货,他随侍君侧,多少人都想把女儿嫁给他,是他自己不要的。这一次,他能答应也是挺意外的。”
小九不以然为,“有什么可意外的,一定是被本姑娘的美貌吸引。”
钱若水喜欢她的直爽,可又不得不提醒她,“他要是个看脸的人,早就娶妻生子了,还轮得到你。”
“既然如此,为何他要答应?”
钱若水也想不明白,可这是一桩好事,想得那么明白也没用,祝福他们便是了。
“不过你这新嫁娘也当不了几日,他们快走了,你也要独守空房。”
“我为何在守着?我也要去。”小九吃了个饱嗝,“娘娘去不得,可我却是去得的。军中总缺军医吧?”
钱若水哑然失笑,“庞统不会同意的。”
庞统确实不同意,但小九软磨硬泡,在床榻之间又极尽讨好,让他恨不得能死在她身上,再坚强的意志也都被她消磨光了,只能含糊其辞地答应下来。
蒋琦的进宫伴读,让平安颇有些不习惯。他独来独往惯了,多了一个人反倒不适应了。倘若说蒋琦为人热情活泼,倒与他的性格互补,相处起来可能会轻松一些。但范琦和他一样少言寡语,坐行起卧都谨守规矩,委实无趣得很。
倒是带如意会轻松许多,只要喂她吃饱,她就会冲着你直笑,那笑容就算是冰山也会消融。可她若是哭起来,那也是惊天动地。他曾听说那日在太庙前,就是因为她哭声震天,而让杜恪辰提前现身。他未能亲历,但也能想像那时的画面,如意就是那种一出现就能吸引众人视线的奇特存在。但蒋琦很讨厌如意,每次如意一哭,他都很不屑地走到殿外。
平安很不明白,跟一个几个月大的孩子较什么真。后来他才渐渐明白,蒋琦一人孤身入宫,而弟弟被父亲带到南境,母亲刚生的妹妹,他连抱都没有抱过,自然不会对如意有什么好脸。
这就是活生生的迁怒,但平安也不会因此责罚他。有一个伴读总比一个人好,关键这个人的武功还非常的差,可以随意地欺负。
蒋方因为孙子入宫,他向杜恪辰自荐为帝师,为平安筵讲经学。平安准了他的奏请,还特地给蒋琦留出与祖父叙话的时间。
时光飞逝,过了十五没几日便是立春,杜恪辰整装待发。可立春刚过,北境便下起了暴雪,一连下了半月,幽州十四城被积雪覆盖,并州大营也受到影响,冻死了不少的将士,发来军报请求大军稍候开拔。
钱若水调集粮草和冬衣,以最快的速度送至并州。天下物资,都在商贾手中,因北境的暴雪,商人大多坐地起价,趁机生财,钱若水反倒以最低的价格卖给北境的百姓,以解他们的燃眉之急。
云氏商社的善举得到百姓的一致好评,钱若水也得到美誉。在朝中立威,对百姓施恩,如此恩威并重,让钱若水的威名传来,先前的太祖之怒早被抛之九霄云外,而关于云氏的那些禁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