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时分,烈日当空,黄沙卷地,打在脸上火辣辣地疼。
三个月的路途奔波已是一身疲惫难掩,自打进凉州城后,钱若水滴水未进,跪了不到半个时辰,她已经有些扛不住了。
她初来乍到,又是太妃的命令,自然没人会给她求情,纷纷抱着看戏的心态,远远的望上一眼,掩着嘴窃笑议论快步离开。
她闭上眼睛,强压下昏厥前的种种不适。
再睁眼,似有繁星在闪,让她忆起上元夜的宫中灯会,璀璨夺目的光芒让人迷醉。
一切,或许都要从那次灯会说起……
她独爱八角琉璃的流光异彩,虽不出彩,却是上元灯会最不可或缺的一盏。
今年的八角琉璃灯请了民间最富盛名的工匠,花费七七四十九日扎成,高约三米,雕龙画凤,气势恢宏。
她在那盏灯前驻足许久,想着这灯过了节该放在哪里,莫不是该烧了不成。
她穿越前是特工,受过专业的训练,在这种重大的节庆担任安保工作中,每每看到这种庞大的物件,总是安保的盲区,不多走上几圈很难安心。
她绕着走了数圈,发现身后有人跟着,站定转身,却落入一双阴鸷深沉的漆黑瞳仁。她下意识地移开双眸,准备不着痕迹地离开。
“大胆,见了皇上还不行礼!”
钱若水收回脚步,撩袍跪地,动作一气呵成,从容不迫,“臣女钱若水参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平身吧。上元佳节,与民同乐,不必行此大礼。”那双瞳仁的主人试图展露和蔼的笑意,可眸中映入宫灯的火焰,越发地深不见底。
钱若水心中惴惴,装作欣赏宫灯,与皇帝拉开距离,直至走出他的视线。
隔了一日,皇后宣钱若水进宫,与她谈及婚配之事,意在封她为厉王侧妃。钱若水拒绝,言明已有青梅竹马。皇后表示理解,不再强求。
她以为此事便算是揭过去了,可还没等到她出宫,便被皇帝的内侍带到御书房,在她面前叠成小山状的奏章,全是弹劾她父亲钱忠英的折子和监察御史查实的证据。
“你有两个选择。”皇帝立在窗边,窗外阴云密布,一场大雨蓄势待发,“一是当作什么都没看见,直出宫门,像往日一样一家团圆,然后等着朕的圣旨下,钱府被抄,全府一百三十四口人打入大牢,秋后问斩。”
她心中大惊,却不动声色地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皇帝眼中有赞许之色滑过,“二是你答应皇后的赐婚,远嫁西北苦寒之地。这桌案上的奏章,朕便当不曾见过,钱忠英仍是户部尚书,同中书门下平章事。”
她绝不会相信事情会是如此地简单,活了两世,她明白无论哪一世都没有免费的午餐。更何况是天家恩德。
“皇上想让臣女做什么?”她太清楚,皇帝施于你如此大恩,必是有目的。
一道闪电将天空撕成两半,雷声轰鸣而至,天地已是一片黑暗,如同黑夜降临。御书房内没有掌灯,钱若水只看到皇帝背身以对,疏离冷然。
“朕要你让厉王爱上你。”
“厉王?爱上我?”钱若水在心中冷笑,又问:“然后呢?”
“等你做到这一点,朕会派人告诉你接下来要做的事情。”
钱若水不傻,“皇帝凭什么认为,厉王会爱上我?”
皇帝冷笑,“这不你应该操心的事情吗?让他爱上你,才能保住钱家一百三十四条人命。”
“臣女若是拒绝呢?”
一声巨雷响彻天地,酝酿多时的大雨倾盆而下。钱若水在昏暗中看到皇帝转身向她走来,她下意识地蹙起眉,似乎觉得自己问了一个愚蠢的问题。皇帝给她两个选择,但不是所谓的选择,而是在告诉她,她没有选择的余地。生与死的之间,根本就是一个单向选择题。
阳春三月,最是江南好时节。钱若水打点行囊,拜别父亲,走向遥远的未知。
原以为重活一世,她不必再过枪林弹雨,担惊受怕的日子,可还是逃不过卧底的宿命。
不知道过了多久,钱若水昏倒在艳阳下,无人敢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