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岁的许夏木对父亲的称呼有全新的认识,他存在,如她想象中一样,高大而威严,有一段时间她是怕他的,因为他看她的眼神永远冷肃,所以那时候的许夏木格外安静乖巧。
从十三岁到许家,许夏木虽然与许慕天的关系不算亲昵,却也算是和谐。许欢雅有的,她也有。只是那时候的许夏木早已知道什么是人情冷暖,什么叫寄人篱下,什么叫一身傲骨,许慕天买的新衣服她不穿,新鞋子不穿,那些衣服和鞋子堆满了整个衣橱……
那时女人的神智已经不算清晰,会一个人对着墙壁说话,会动不动就哭,夜里,她总会起床一个人坐在回廊里,好像在等什么人,一直等一直等。
在许夏木十五岁的时候,女人终于病倒了,她一个人躺在床上,原本的墨发青丝早已枯萎,人亦是日渐消瘦,看上去就像是一缕青烟,随时会飘走一样。女人在病床上躺了半个月,最后在一个雪夜里,走完了她三十五年的短暂人生。
然后,脑子里的画面不断翻转着,是那些人戳着女人的脸,不断谩骂着。
——唐家没有你这样的女儿,你滚出去!
——真是不知羞耻,还待嫁闺中,不但怀了孩子,还把这个孽种生下来。
——百年唐家,就被你一人败坏了名声,你滚!
“妈妈,夏木不是孽种,夏木不是!不是!”
“妈妈,我们去找爸爸,好不好?”
“妈妈……”
“啊……我不是,我不是……”
昏暗的房间内,只留了一盏昏黄的小灯隐隐约约的散发着一点光晕,许夏木突然从床上坐起,一头的汗水,她茫然的看了下四周,眼见没人,便有一股恐慌袭卷了她的全身。
亦在此时,温隽凉端着一碗粥走了进来。看见沉睡了三天三夜的醒了过来,正一脸呆愣的坐在那,似乎没有了之前的生气,亦没有了之前张扬而明媚的笑脸,此时就像是一个瓷娃娃般坐在床上。
他轻声迈步上前,将粥放在了一旁的茶几上,然后坐在床畔,说道,“夏木,你醒了。”
熟悉而悦耳的声音传入耳内,许夏木缓缓抬头,看向了来人,是他的俊颜挂着和煦的笑容,她缓缓开口,“我怎么在这里?不是该在医院么……”
“你在医院突然晕倒,已经三天三夜。”说着,温隽凉便端起了一旁的粥,拿汤勺搅动着碗里的清淡小粥。
三天三夜!
竟然已经过了这么久……
她想起来了,那天她在医院听见说许慕天的血是a型的,而她母亲的血型也是a型,两个a型血的怎么会生出b型血的孩子,这种在医学上根本不成定论。
唯一的解释,就是许慕天并非是他的生父。
这个认知就像是一个巨大的旋窝不断肆虐着许夏木的心脏……
突然,眼前出现了一碗粥,还有汤勺,还有那只好看的手,她抬眸看了看眼前的人,虽然仍是觉得别扭,但是经过了半个月的慢慢相处,似乎已经不再对他的一些亲昵行为而感到抗拒,眸光动了动,缓缓张开了唇。
是带着一股清甜的粥滑入口内,软糯了整个口腔。
再次喝了一口粥,许夏木问道:“他还好吗?”
温隽凉抬眸看了眼,却是迟疑了一会,才道:“情况不好,每天打营养液。”
闻言,许夏木的心里却是有了说不出的悲痛感,突然便是没了胃口,直接将头撇到了另外一边……
意思很明确,她不想吃了。
温隽看懂了,却是不想就这么放任她的任性,他再次走到床的另外一侧,“你才醒,感冒发烧虽然不是什么大事,但是也忽视不得,这些粥是刘嫂亲手熬的,乖!咱把它吃完……”
许夏木看了眼温隽凉,又看眼粥,虽然是真没什么胃口,但还是听了他的话,缓缓的张开了嘴……
一小碗的粥,如果在以前许夏木不到一分钟便能全部吃完,此时却是足足吃了十五分钟。
温隽凉将空的粥碗放到一旁,随即便笑了笑,长臂一伸直接将许夏木卷入了怀中,“你一生病,倒是娇弱起来了,以前吃东西从没这么细嚼慢咽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