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贵妃略显诧异,犹豫片刻,便开口道:“这恐怕不妥,指婚时,需你父亲到场领旨,若是不从自家出嫁,难免引起两家争执。”
顾笙回道:“可否由笙儿的姥姥代领?”
“为什么?”尤贵妃蹙眉略一思量,开口道:“本宫听闻你父亲是位子爵,但他官居三品,这并不是什么需要遮掩的家世。”
顾笙低下头,小声答道:“贵妃娘娘误会了,其实,是因为……”
尤贵妃见她神色为难,便主动开口道:“是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别怕,本宫往后就是你的母妃,就当娘亲一样的,说出来罢。”
顾笙应声称是,便深吸一口气,坦然将家中父亲与姨娘的恶行,都说了出来。
尤贵妃听得惊讶不已,不时紧握双拳。
得知她母女俩为了避难,竟躲在别人的外宅,心中更是义愤难平,当即拍案道:“竟然有如此厚颜薄情之人!简直无耻至极!”
顾笙心中一颤,她是迫不得已才坦白家中丑事,旁人知道她生于这样的家庭,难免对她的品性存疑,仿佛有个这样的爹全都是她的错似得。
尤贵妃却截然不同,她双眸里暗藏的是义愤难平,转而看向顾笙时,又不禁满目怜悯。
“苦了你了。”尤贵妃对她伸出手,仿佛西洋画里走出的圣女。
顾笙忙起身走过去,双手握住她的手,蹲伏在她膝旁,一如儿时靠在娘亲的腿上。
尤贵妃一手轻轻拂过她发髻,略思量片刻,便开口道:“你若是不想与顾家沾亲,就赶在钦天监定下吉日前,让你娘写好休书,交给本宫替你们迅速了断。”
顾笙眼睛一亮,激动的抬起头看向尤贵妃——
嘴角弯弯,浅瞳空灵,脸上是与地位不相符的调皮神色,一缕浅色的长发蜿蜒至前襟,如梦一般美好的女人。
顾笙心中暖流涌动,握紧她的手:“笙儿不知如何报答贵妃娘娘的恩德。”
尤贵妃扯起嘴角:“一声‘母妃’还不够吗?你救了我的孩子,而且往后也将成为我的孩子。保护你,是我作为娘亲的天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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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氏一直守在前院,顾笙本该在昨夜千秋过后就回府才是,可这都过了一夜,宫内至今没传出任何消息。
直到日头西落,胡同里才传来隆隆的车轮声。
以为是江晗遣人接回了顾笙,颜氏这才心下稍安。
然而,在顾笙回府后,说出自己被皇帝指给了九殿下之后,颜氏就彻底懵了……
顾笙以为,安抚颜氏需要花费很大的力气,却没想到,娘亲独个儿发了半柱香时间的愣,就自个儿豁然开朗了!
“这是好事儿啊!”颜氏眉飞色舞。
顾笙横眉怒目:“娘!您这是什么意思!”
颜氏赶紧去小佛堂里给菩萨上了三炷香,乐不可支的回来抓住顾笙的手,喜道:“是好事儿啊!娘早猜着二殿下怕是不想来提亲了,她这一拖就是三五载,至今一句准信儿都没有。
倒是宫里那庄妃,这一年来没少派人来给咱脸子瞧。
娘最担心的就是你被人耽误,现在到是被超品皇爵瞧上了,总算可以安心了!”
一旁石榴也激动的应和道:“要说这超品皇爵就是不同!不仅美得要人命,居然还会摇骰子!
这么些年都没一丁点儿声响,如今一拍板,就爽快的娶咱三姐儿做正妃!真是豪气干云!”
顾笙:“……”
颜氏美滋滋的掩口笑了笑,对石榴嗔怪道:“上回你们还赖人家是绣花枕头呢!
我头一回瞧见那娃娃,就喜欢的紧,正愁往后没机会为小皇爵炖酱鱼呢,想不到会得了这天赐的缘分……”
顾笙:“……”
咱能有点出息吗娘!
本以为至少有娘亲会同自己一起愁云黪淡万里凝,想不到娘亲心里居然积了这么多心事,从江晗变成江沉月,反倒叫颜氏安心。
顾笙蹙起眉,想要替江晗辩解,可如今说出来又能如何?
她身在这泱泱大国,在皇权面前不过命如草芥。
百般周折,才安然活到今日,她已经没法为了一己私情,豁出所有人的性命了。
这样或许也好,是上天给她的机会,一直留在小人渣身边,可以随时替江晗提防灾难。
不论是娘亲还是江晗,只要能让她爱的所有人能够善终,就好。
第二日,圣上的口谕就传去了顾府,顾老爷得知后,惊得五官都挪了位!
领旨后,他摊在地上,木雕似得动弹不得。
顾笙的地位,从宣王“圈养”的无名分姬妾,摇身一变,成了大夏朝超品亲王的王妃!
这简直是叫顾家祖坟冒青烟的荣耀!
何止是青烟,冒狼烟都不为过……
当日午时过后,顾老爷带着家仆亲自去府上求见顾笙与颜氏。
却仍旧吃了个闭门羹。
顾老爷却并不着急,甩着袖子迈着方步钻回轿子里,口中念念有词——
“蠢妇,等指婚那日,瞧你们不回来求着爷出面!”
与此同时,顾笙正在堂屋中坐立难安。
方宇打探到了消息——二殿下昨夜是被大内侍卫押解回府的。
宫中有眼线传回消息,江晗当日形色匆匆赶往养心殿,与皇帝单独交谈。
直到晌午过后,东暖阁忽传出激烈的争执声。
随后不久,二殿下被罚跪去了养心殿前院。
一直跪到夜色降临,才被人押出宫门,回府领罚抄写经文,三个月内不得踏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