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菜扬起小脸儿瞅他那委屈媳妇儿似的小样儿,不由觉得好笑,一个大男人竟跟一条狗玩味儿起来,至于这么小心眼子么。
“那仓库里有一张方桌子,你帮我搬来。”
这丫头指挥他的时候还真不客气。心里是一千万个不乐意,藤彦堂身体倒诚实的很,信步往仓库里去。
香菜瞅了一眼他的背影,心里想着的不是怎么跟他开口说通行证的事,而是另一回事——
他们兄妹现在住的房子果然是藤彦堂叫人安排的,不然他没来过几回怎么就知道仓库的位置准确在哪里。
藤彦堂将一张方桌从仓库里搬出来,按香菜要求的那样摆在了太阳地儿里。
香菜将亮亮身上的泡沫冲洗干净,指挥着它跳到那张桌子上,用干布给它擦了擦毛发。
香菜指着站在桌上的亮亮说:“就这样,毛没干别下来啊。”
等她一转身,亮亮便卧在桌子上,惬意的晒着太阳。
将香菜与亮亮之间的互动尽收眼底,藤彦堂还真觉得新奇不已,没想到这一条狗还挺通人性。
“行了,该你了——”
这儿还有个大活人等着她伺候呢。
看看桌子上趴着的亮亮,再看看香菜的双手,藤彦堂忽然觉得膈应的很,引他反胃的可不是人。
“你、你去把手洗干净!”藤彦堂可不想香菜用带着臭狗味的手在他头上折腾。
不行,他不能想,越想越觉得恶心。他八成是被荣鞅的洁癖给传染了。
香菜看着自己白白嫩嫩的小手,她这手不脏啊。想了一下,她有点明白了,敢情是藤彦堂嫌她这双手碰过亮亮了。
她打了一盆干净的水,在藤彦堂面前用硫磺皂仔仔细细把手洗了一遍。
等香菜擦干了手,藤彦堂抓着她一只手闻了闻,总觉得她那满是硫磺皂味儿的手上还是带着一股狗臭味儿。他也知道可能是自己的心理作用在作祟,可他就是过不去心里的那道坎儿。
“你能不能把你的手洗干净了?”
“洗干净了啊。”香菜把手放到鼻子跟前闻了闻,并没有嗅到什么异味儿。
藤彦堂二话不说,攥着香菜的俩手按到水盆里使劲儿的搓,就是用搓衣板洗衣服也没有他这样用力的。
“哎哟哎哟,”香菜觉得要是再不拦着他,她这双手铁定能被他搓下一层皮来,“你能不能轻点儿!我这柔若无骨的小手经不起你这样的伤害!”
“我伤害你?我倒要问问你了,你弄得一手狗臭味儿再给我剪头发,你安的什么心?”藤彦堂觉得这丫头存心是要用这种手段恶心他。
香菜心眼儿再多也不犯不着这样,她不过就是想让亮亮安分一点儿,省得到时候她给藤彦堂理发的时候,它在她脚跟前乱窜,蹭她一下碰她一下扑她一下,她都有可能会拿不稳剪刀,万一让藤彦堂见了血,他今天晚上还怎么去见人?
香菜觉得藤彦堂也是瞎讲究,“那你上完厕所还可以不洗手就吃饭呢,你那程度可比我这严重多了。”
“你啥时候看见我上完厕所不洗手就吃饭了!”
“你自己听听你这话多心虚吧。你到底剪不剪头发,不剪拉倒!”姑奶奶还不想伺候了呢。
藤彦堂挣扎了一阵,强大的内心终于还是屈服在了香菜的淫/威之下。
他哪一次理发也没有这一回这么煎熬过。
香菜在他脑袋上作业,觉得这是个机会跟他提一下通行证的事儿,“这回理发,我就不收你钱了……”
藤彦堂自然不信她能这么好心,当初签的协议上白纸黑字清清楚楚,每个月理一次发二十大洋。他端坐在椅子上,整个人岿然不动,等着她的下文。
“我听说现在出入沪市都需要通行证,你帮我搞一张通行证呗。”
藤彦堂稍愣了一下,硬挺着没有转动脖子,他还真怕自己会在香菜的手底下有个闪失。这丫头现在手里可是拿着剪刀呢。
他忍不住问:“你要通行证干嘛,你要出城吗?”
“是我哥,我想送他出国走一趟。”
没有通行证,别说漂洋过海出国了,就连沪市这么个地方都出不去。
“我看我还是把这次理发的钱给你吧。”藤彦堂这言下之意,就是不想帮这个忙了。
这男人居然跟她拿起乔来,香菜还就不信邪了,“还有你藤二爷办不成的事儿?”
“别说二十大洋了,就算是两百大洋,也未必能搞到一张通行证。”藤彦堂可不是在这儿跟她瞎咧咧,说话的口气有那么一点儿严肃,“眼下的时局,你又不是不知道。国府为了限制革命党的行动,在整个沪市周边严密布控,城里也是到处警戒,现在就是一个车把式,要是没有一张通行证,有些地方根本就不让过。国府给谁颁发通行证,都要对那人进行严格审查,只要那人的身份稍微有一点可疑,通行证都批不下来。”
香菜听得一愣一愣的,要是真照藤彦堂说的这样,那她跟芫荽以后岂不是要被困在沪市连老家都回不了?这种日子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
“那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香菜已经预见了芫荽出国的这条路有多艰难了。
藤彦堂若有所思了一阵,忽然问了一句,“你哥什么时候出国?”
“大概九月底吧。”
“那不就是下个月了?”时间这么紧迫!藤彦堂眉头打了一个结,“成,我想想办法。”
香菜发现藤彦堂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