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1年9月18日凌晨,沈阳周边的小县城

“你他妈的孬种,日本人都打到家门口了!你居然说要逃跑!”段飞紧紧抓住面前站得笔挺,肩上两道杠的军官前胸,睚眦崩裂。

“不是逃跑,这是战略性撤退!”军官冷硬的脸上没有一丝丝表情。

“那城里的百姓怎么办!那些举着锄头要拼死守城的百姓们怎么办!”接到线报,段飞早就做好了和小县城共存亡的准备,可是这些穿着军装的军人却说要“撤退”!

仗还没打!何言撤退!段飞无法相信,前两日还信誓旦旦的说要战斗到底的军官,为什么仅仅睡了一觉起来就说要“撤退”!一瞬间,段飞怔愣在县城指挥所那因为撤退而收拾的干干净净的厅里。

那军官脸上因紧咬着牙关的关系,两腮的肌肉紧绷着,微微有些突出,凌厉的眼神扫过眼前有些绝望的小县官,慢慢掰开抓着自己军服的手,对着身边的副官说:

“撤退!”

这话落在段飞耳朵里,仿佛是抽取了他全部的希望,他站在原地,看着军官一步步走出指挥所,听着军队撤退时仍然井然有序的脚步声,只觉得莫大的讽刺,轻笑了一下,也不知道是嘲笑军官还是嘲笑自己,转身拿起桌上军官好心留给他的毛瑟1932型冲锋手枪,拉开了保险……

“啊!”段飞猛的从床上坐起来,抬眼是没有吊天棚的房梁,巴掌大的房间极目可尽,靠窗的案几上还摆着一副写好了的斗方。冷汗浸透青衣,段飞惊喘,眼前仍旧被梦中的血色浸染,耳边仿佛还回响着枪子儿穿过血肉的闷响,锄头,铲子落地时金属摩擦地面的尖利,妇女孩子被刺刀刺穿时绝望的喊叫……

“咚咚……贾先生,长门里的孙老爷托人带口信儿来,问,托贾先生写的斗方和字幅都写好了没有。”就在段飞失神当下,一小沙弥敲了敲门,站在门口问道。因段飞背对着门口,未能看到他苍白的脸色。

“先生?”半晌不见段飞回话,小沙弥叫道。

“啊,什么?”段飞这才见门口等着回话的小沙弥,愣愣的问道。

小沙弥有些奇怪段飞的反应,但这书生平日里素有些高傲的,也没多想,便又将话重复了一遍。

“恩,知道了。”段飞仍有些怔愣的道,是了,他现在已经不是那个被日本鬼子占了家园的小县长,而是红楼梦中那个从湖州至京城求取功名的举子贾雨村了。

回过神来,贾雨村(以后都叫贾雨村了)看了眼案上写好的斗方,轻笑,所幸少年时曾跟着思想古板的老父学了几年古文书画,这才有了此时立身之资,遂卷了斗方,连着边上放着的条幅仔细包好,转身出了门。

刚过炎夏,又是刚过晌午,正是烈日当头,贾雨村出门刚走了两步便觉汗湿脊背,手心里也渐渐的沁出汗来,怕污了宣纸,只好寻了个树荫歇了,从怀里取出一方白帕子,细细的擦了手心并额头的汗,等身上暑气稍过再行赶路。

雨村所歇树荫不远处便是那买卖百货的街市,卖泥人的,唱小戏的喧闹声不绝于耳,倒是颇为热闹,正是一副盛世安宁景象。雨村看在眼里,想着战死之前自己治下的小县城虽不如此处繁华,倒也是一般的热闹,只恐城破蝗扫过后,东北再不复当年安乐了!这般想着,雨村脸上不禁露出悲戚之色。

却不料正被哄着不愿午睡的小女儿出来玩啥的甄士隐看在了眼里。那甄士隐怀抱着小女儿,皱眉略一思索,再见雨村妥善放于旁边石凳上的字画,加之明年便是大比之年,便猜想着雨村定是为盘缠之资困窘了。这般想着,士隐将小女儿递给旁边随从抱着,朝着雨村的方向走去。

这时树荫里的凉风吹过汗湿的脊背,一阵凉飕飕的,雨村顿时从晃神中醒来,抬头瞧见葫芦庙隔壁的甄老爷朝自己走过来忙起身施礼道:“甄老先生难得出门,敢街市上有甚新闻么?”

士隐摇头,笑道:“不不,哪里有甚新闻,适才小女午时不肯困觉,啼哭不止,引她出来耍耍罢了。方才见雨村兄在这树荫下消暑,便过来打个招呼,顺便邀贾兄入小斋稍歇,吟诗品茶,彼此俱可消此永昼。”

雨村闻言,连忙辞道:“甄老先生盛情,本是难却,只长门里的孙老先生托晚生写了幅斗方并条幅,正赶着送去,改日定赴甄老先生之邀。”

甄士隐闻言抚了下襞(音必,下巴上的胡子)须,略一思索,道:“既如此,兄便不多请了,只三日后便是中秋佳节,兄冒昧邀贾兄同渡,便莫要推辞了。”

雨村闻言,想着这世孤单一人,确是无人同渡佳节,便也未多推辞,点头应下。

雨村同甄士隐道别,自去了长门孙老爷家交了字画不提。

从孙老爷家出来时,日头已经微斜,袖里沉甸甸的半吊钱,雨村叹息,加上这身子前任主人留下的,将将够一两银子1(一两银子=一吊钱=一千文约等于人民币一千元),如此便也知道为何如今已近中秋,要进京赶考的“贾雨村”还在这姑苏城里徘徊不去了。

回到葫芦庙,雨村将铜钱放入衣柜里侧的小箱子里锁好,就着咸菜吃了小沙弥送来的一碗稀粥,细细抹干净桌子,将碗筷收到食篮里放到门外,待会儿自有小沙弥来收了去。

用湿布拭干净手,又用干布擦干了,这才小心翼翼的从书箱里取出一本《春秋》,早年父亲的教导让雨村对待书籍,对待知识足够尊重。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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